靜華
作者:沉香似屑      更新:2020-08-29 20:01      字數:2365
  秀麗風光,古城天下。

  剛剛進門走了一會兒,就看到牆角探出一枝明芍花,花朵嫣紅,旁枝還生出許多紅色的果實,水墨江南點滴紅,這紅的也十分脫俗,猶如點下的幾筆濃赤墨。

  耳百身上的天青色衣,把潔白袖口中如玉的手腕襯得發光,她站在朱紅果實的樹底下,衝他們招了招手,清白的手腕,明淨的臉龐,許澈有點晃神,似乎那些生動的時光盡皆捏在手中。

  盤亙在足下。

  耳百愛慕江南的小意,風姿颯颯老樹白花,綿延不盡的潦倒餘暉,淺嚐杯裏新酒。

  於是她坐了下來,坐在一家酒家裏,四人風塵仆仆,卻都風姿綽約,時不時招人打目。

  這裏民風含蓄,即使有小小女子盯住男裝打扮的耳百不放,轉頭便已羞紅臉頰。

  耳百生的明媚,卻並不嫵媚,眉眼有柔光,唇畔聚笑,風度翩翩,唇齒清白,她舉止有度,走路規矩,竟比男兒更多了幾分俊雅和風采。

  這裏的人情風土,有一種不一樣的婉約與風情,人人著裝單薄卻鮮麗,嫵媚動人,小巧含蓄,神情安分。衣帶飄動間卻不失風姿,有一種別樣的動人。

  說話也是細聲細氣,怯怯軟軟,不聲張,容顏裝扮卻是十分精致秀麗,不論男女,點額抹唇,時興風氣,是以,耳百的男裝倒看不出來什麽。

  就這麽些時候,已落了雨,雨花下墜,濺起,來勢洶洶,像是偏重老酒館這方寸之地,淅淅瀝瀝下將起來。

  他們依舊在飲酒,不知不覺中,耳百眼淚墜了下來,她望著窗外行色匆匆的行人,可能是想到什麽,又或者什麽都沒想,那滴淚就落入了杯中,如此孤獨和深重。

  她活得已算得上順遂心意,她又為什麽要落淚,因為過去的時光,還是因為什麽呢?

  其實她什麽也沒有想,隻是有一種孤寂失重感陡然襲來,她很少去懷念過去,她盡量一步一步走的踏實,可越是不去想,越逃避去想,似乎積壓在心中的孤寂就越深沉,她的心頭像壓著石塊。

  那滴淚落得毫無聲響,難以覺察。

  酒館中有一名說書先生,正拍案說起了故事,耳百飲了些酒,臉頰開始發赤發熱,她聞聽著故事,一杯一杯又飲下去許多。

  她很少如此失態,不,即使喝醉了,她也很少失態,她的眼底是清晰的,並不渾濁,也不醉酒發瘋,隻是不停的流眼淚。

  嚴落住了她的酒,她便鬧將起來,與嚴落撕扯著,雙手壓在他臉上,口裏聲聲喊著“離這麽遠,你也不讓我痛快。”

  嚴落一把止住她的雙腕,手下用力,嘴裏卻柔聲安慰道“別哭別哭,別人會取笑你。”

  “取笑就取笑,管他勞什子的不痛快。”她嘴裏咕噥著,已是亂七八糟,胡言亂語。

  祁薄垣淡淡的目光瞥向許澈“我們送她回去休息。”

  “嗯。”嚴落點頭。

  他們安置下耳百,祁薄垣陪伴在她身邊,用掌心撫了撫她的額頭,心道“我知道你在難過些什麽,這裏陰謀匯聚,沒有很多真心,但是小耳,我不會離你而去,你要好好的。”

  他握住耳百的手,輕輕抵在唇邊。

  耳百臉頰酡紅如桃花,她囈語聲聲“酒,給我喝酒。”

  當她晚間清醒過來,夜色已經降臨,夜幕低垂,山川靜默,人事紛紛,淨過麵,酒氣已全然褪去。

  她從屋子裏走出來,轉過身關上門,一步一步踏出宿店。

  外麵月色清涼如水,月亮大而圓,恍如人間那閃亮亮的光潔銀盤,綴在空中恍如一個圓形燈籠,散發著光與熱。

  雖然它並沒有光也沒有熱。

  耳百身穿薄薄的青衫,頭發照常用束帶束了起來,她來到戶外,一步一步沿著石階走。

  然後她走到了一株枝幹挺拔,綠葉蒼翠層疊,頗為盛容的老銀花樹底下,她坐了下來,空氣中傳來一股綿長的香氣,潤潤的,絲絲的,有著黏連沾覆之意。

  一瞬間,場景突然就轉換了,一個爛漫無際的花野出現在了視線裏,到處都是盛開的不知名的淡白花朵,發出淡淡瑩色的光,坐在樹下的人睜開雙眼看著這一切。

  此刻,她並非是在剛才的那一顆老銀花樹底下,而是在一顆巨大的,耀眼的,從空中伸出無數堅硬枝幹,掛滿紅色彩帶的神樹枝底。

  那種震撼力,非常人能夠目睹。

  耳百悠悠地起身,她的束帶不知什麽時候掉了下來,長發披散垂落腰間,靜謐而絕美,整個的麵容與平時不太相同,卻能夠讓人一眼就認出的確就是她,相仿佛的容顏微微一笑,頭頂的神樹就開始發出灼灼光芒。

  她起身向前慢慢地走,走到極處,手心裏凝聚起一團光亮,她神色微動,啟聲道“小耳,你是我靜華神子的今身,我送你一禮,祝你渡劫。”

  說到這裏,一顆珠綴從她的掌心現出,發出溫柔的光暈。

  做完這一動作,靜華神子繼續說道“房薄解原本是這祁薄垣一個分身,他的真身乃天上神君,下凡前往渡劫,由我的凡身——你來助他渡劫,葉雨容是時空亂流中的孤魂,因為陰差陽錯,投在了你原本的肉身之上,你歸位後,與他相遇,他的魂魄受到顫動,也逐漸歸位。”

  老銀花樹底下的耳百,微微一側頭,就清醒了過來,她方才還沉浸在不可思議的夢境裏,如今醒來了發覺手裏正握著一顆微微發光的珠子。

  她呆怔了半天,驀地跳了起來,珠子隨著她的清醒很快就黯淡了下去,小耳一句“臥槽”都說不出來,她沉吟了片刻,立即把那顆珠子與脖頸上水晶墜子裏的石頭互換了。

  而躲在暗處的暗衛隻看到耳百似乎在擺動頸飾,什麽閃光的完全都看不見。

  當耳百走回宿店時,恍惚中,似乎看到前麵站著一個單薄的人影,她走到近前,看見是許澈。

  於是她輕輕拍一拍他肩膀,笑道“你怎麽也在這裏?”

  許澈轉過了身,手持一柄劍,淡淡地說道“護衛你。”

  耳百有些納悶,她錘了捶腦殼,似乎頭有點疼“護衛我幹嘛?”

  許澈眼眸深沉地看著她“你難道不知道?不止是我護衛你,還有別人在護衛著你。”說著,他看了看四周,然後不再言語。

  耳百也看了看四周,她是看不出什麽名堂的,不過她心裏多了一份清晰,也多了一份迷糊。

  清晰的是那些應該是祁薄垣的人,而迷糊的是為何許澈對這些人的反應如此的冷漠。

  許澈說道“我送你回去休息。”

  耳百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