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
作者:沉香似屑      更新:2020-08-29 20:01      字數:1448
  半夜,陰冷的山洞裏被幽幽火光照亮,外麵又下起了雨,耳百順著雨聲去外麵張望了一下。

  不知這個地方有沒有毒蛇野獸,被雨水衝刷後他們的氣息就散盡了,該是無礙。

  祁薄垣半夜有一些發熱,耳百扯碎他部分外衫幫他擦拭額頭降溫,聽見他昏迷時候的囈語,額頭沁了汗珠,嘴裏不斷喃喃道“娘親,父皇。”還有一些零碎的語言。

  他緊抿嘴唇,惶急起來,不安地皺著眉頭,有些掙紮,然後被驚醒。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片黑黢黢的山洞裏,身旁有一個在撥弄火堆的少女,而在這處漆黑的被火光映亮的山洞中,耳百的臉也掩映在火光的陰影裏,辨識不清,卻見她立馬轉過臉來,衝著他揚眉一笑“你醒了?”

  他定了定神,耳百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放下心來,歎道“不燙了。”

  祁薄垣起身看見自己被扯碎的衣衫一角,又看了看耳百手中拿的那塊布,不由一陣的好笑。

  耳百看了看他,似乎他的表情有些糾結,忙問他“你還有哪裏不舒服的麽?”

  祁薄垣半是無奈半是優雅地一笑,搖搖頭,心裏卻在想,她還是一點也沒有變。

  不知是山洞裏這種柔軟倦意的氣氛讓他漸漸鬆懈下來,還是耳百身上令人舒服的安然神態讓他想有傾訴的。

  他慢慢地說“方才,我的囈語是不是都聽見了?”他瞥向她,目光帶點柔和的笑意。

  耳百點了點頭,用手掌支起臉頰,沒有半點發現別人秘密時的窘迫。

  祁薄垣笑了笑,他幽幽地,又慢慢地說道“我是出雲國五皇子,皇上最不受寵的一個皇子。”他眼眸斂了斂,神色氤氳間有一絲的落寞與諷意。

  “我的母親因為犯了錯事被關在冷宮裏,她生病的時候我向父皇請求讓我去見她最後一麵,在大殿外跪了兩天兩夜,大殿外人來來往往,卻沒有人將目光投在我的身上。”他慢慢地敘述,神情帶著些慘淡,帶些安靜的笑。

  他看向了耳百,說道“我在娘親的冷宮外,捶了好久的門,捶到手滲出了鮮血,哭到再也哭不出什麽,可惜沒什麽用,依然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麵,也沒多久,我便看見她被人給抬了出來,或許是她太想見到我了,以為這樣我才能看見她。我總覺得她一直是在天上看著我的。”

  “娘親去世後,我被奴才欺負,被兄弟欺負,他們欺負我,我就咬回去,他們說我像瘋狗一樣,使勁抓著我的頭,扯我的頭發,我咬住了,就不會鬆口,這便是我的武器。”他握了握拳頭以示厲害。

  當耳百聽到這裏,心髒揪起,不由自主淌下了淚水。

  祁薄垣微微一蹙眉心“怎麽哭了?”

  也許是被這樣的氣氛影響了,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心髒抽痛,好像麵前的人是房薄解,卻比以前的模樣更完整。

  她怔怔地看著他,麵上淚水止不住,以手掩麵,哭得不知是因為思念還是因為傷心。

  她心裏那堵由理性與邏輯鑄造起來的高牆,通通崩塌粉碎,她心裏的設防在祁薄垣的視線裏全線崩潰,因為祁薄垣淡淡的敘述,透著點悲哀,卻仍然溫和誠懇,那是在極其黑暗困境當中生出的堅強,也是在堅強裏滲透的那麽一點點純良。他明明很痛苦卻佯做淡笑,明明很脆弱卻猶自輕描淡寫,裝作不在意。

  並不是因為所謂的尊嚴,隻是為了讓她聽起來顯得不那麽慘。

  她想告訴他,她早就知道他是房薄解了,因為他方才在囈語的時候也叫了米言的名字,從他握住右手的小動作開始她便能感知到,隻是並無法完全確定,可她不知房薄解為什麽不與她相認。即使在現在這一刻,他們麵麵相覷,卻仿佛相隔萬裏。

  祁薄垣看著她,眼角有些濕,歎了一聲,將她擁入懷裏,一種清淡的氣息彌漫開來,他安靜抱著她,由她哭得像個孩子,外麵的雨滴滴答答地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幽幽芳草的香氣,靜靜地,輕輕地,抵達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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