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相逢陌路14

  手中的動作也快了幾分。

  鳳鳩雙眸含笑：“唯兒忙活這般久，可是累了？”

  青唯暗暗腹誹：

  ——知道姑奶奶累還不幫忙啊你。

  不過其實她擦來擦去一直擦的就一張桌子，挪來挪去挪的也就一張椅子，看來看去……身後任是那一人。

  “走吧。”他悄無聲息地拉過她的手，將她的手放入手心之中，輕緩一拉，她人也隨著同他出了門。

  快值午時外邊的陽光有些烈，落在他發絲上猶如渡了層金邊，他將她的手攥得緊緊的，雙眸望向遠方。他的心跳仿佛從胸腔中延出，一直順著他握住她的手，傳遞而來。

  他說：“唯兒，我想你了。”

  沒什麽別的想說的，隻是想她了。

  青唯低著頭，看著自己腳尖，覺得他的手即不燥.熱亦不冰涼，兩人的手牽起來就這麽方好。

  原本埋藏在心底本想發泄的怨氣，不知不覺地煙消雲散，剩下的，不是怨氣，隻是她想要在愛人麵前‘撒嬌’似的的一點欲望。

  “鳳鳩，來人間這麽久，我還沒吃過糖葫蘆。”她看著他，說出了目的地。

  他拉著她的手道，“好，想吃什麽，都滿足你。”

  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鳳鳩這一身行頭盡管捋了捋仍是打眼得緊，路過的姑娘些都看著鳳鳩。然還未多瞧一眼，便被鳳鳩身旁的青唯用眼刀狠狠地殺了回去。

  她不悅地蹙眉：“鳳鳩，你下巴怎抬這般高，都不看路嗎？”

  某鳳很是苦逼地捂住了眼，緩緩說：“避免眼瞎。”

  “……”那你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青唯看到某物猛地一驚，幾乎快要說不出話來，她拉了拉鳳鳩衣衫，顫巍巍道：“鳳九，你踩到翔了……”

  鳳鳩身子一顫：“……唯兒，別鬧。”

  她咬咬唇點頭：“鳳鳩，這是真的，不信你自己看看。”

  此時的某鳳麵上已經變成灰色，撩著衣擺，艱難地，艱難地低下頭來，看著自己鞋底是否有穢物。

  “砰！”青唯執撥浪鼓狠狠一擊，一點都不留情麵。

  某鳳吃痛地捂住頭顱，長眉擰結：“唯兒……”

  他腳底下哪兒有什麽穢物，鞋底頂多沾染了灰塵罷了。

  她很是嘚瑟，雙手叉腰道：“死燒雞，叫你踹我凳子，這下好了，終於報複回來了。”

  鳳鳩一聽，“沒想到你這狐狸這麽記仇，好哇，為夫索性不做君子，改做小人，你給本仙君等著！”

  “哈哈哈哈。”她朗聲大笑，“等就等，鬥了這麽多年，害怕這一下嗎？”

  “那可不好說……”

  “……”

  兩人在街上逛著，天色正好，心情正好，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仿佛兩人還在仙界般逍遙自在。

  如果，在街角處並未出現某個男子的話……

  鳳嵐站在兩人身後，一眼便看出了人群中的鳳鳩，在鳳鳩身旁，是一位女子，陌生得很。

  他看著鳳鳩的眼神，恨不得將他盯出一個窟窿。

  ——鳳九啊鳳九，微兒帶你如此之好，甚至不惜違抗本皇子之命也要護你。

  你竟然暗地裏與他人廝混……

  有趣，真是有趣。

  侍者瞧著鳳嵐這眼神隻覺得心底有絲懼怕，本是和煦的陽光一時間仿若寒冬：“太子，這……”

  鳳嵐露出詭異笑容，低頭吩咐身旁侍者道：“去查查，那個女人什麽來頭。”

  “——是！”

  鳳嵐身旁另一名侍者見了連忙恭身答話：“三太子，此女屬下識得。此女身懷武藝，耍得一手好戟，皇城中各方男兒自愧不如。然其為孤兒無處可貴，現是皇城中驛館看門者，與各方勢力無爭，身世倒還算幹淨……”說著這話，他聲音便消了下去。

  畢竟太子究竟是要對這女子做甚麽，他不得而知。

  “與各方勢力無爭是嗎。”鳳嵐念著話，看著遠去的二人背影，兩人手中持著泥人，頭上帶著臉譜麵具，笑意盈盈。

  聲音隱約傳來‘這個矮的是你，這個高的是本仙君……’

  女子哼出一氣，直接一口將高個糖人狠狠咬下，脖子處‘坷垃’斷裂開來。糖人的頭在她嘴裏卡茲卡茲的嚼著。

  男子似十分驚恐，‘唯兒，你……’

  ‘怎麽，看到某仙君被姑奶奶［斬首］就怕了？’

  ‘不，’他無奈歎氣，‘唯兒，這是彩繪麵人，不能吃的……’

  ‘……好哇，你竟敢框我，看我不打死你……’

  ‘……’

  鳳嵐揮了揮手，拂袖離去。

  “記住，沒有點身份，也要將這女人，弄出點身份。”

  兩侍者麵麵相覷：“太子，您的意思是……？”

  鳳嵐笑而不語。

  就先讓這兩人玩一會，隻是不知他的好妹妹知曉這事，該會如何是好呢？

  他可是很期待呢。

  ……

  李微收到來信時，籠中的翠鳥正在歡快地啼鳴，鳴一嗓子，便能吃到一顆葵花籽。李微看著這乖順的鳥兒，心情愉悅得很。

  “小姐。”老奴弓著身子站在離她三米外處，對她又懼又怕，“小姐，這是太子的禮物，據說，您一定會喜歡。”

  “禮物？”李微挑起眉梢，淡淡地看了信封一眼有絲不屑。

  又逗了逗鳥兒，“現在非節非禮的，送的隻怕不是禮物，是罪物罷。是麽，鳥兒？”

  翠鳥聽著，“啾啾”地叫著。

  李微回頭，卻瞧著這老奴還在這裏，當下有些不悅：“你怎還不走，等著留你吃晚餐？”

  老奴略微薄汗，自從上次小姐進宮以後似與太子大吵了一架，兩人關係並不融洽，連她這中間人也遭受苦難。

  她低垂著頭道：“這吩咐過，信必須交到您手上，由您親自啟封。”

  “還親自啟封？”

  李微怪聲怪腔地哼了一氣，將手中葵花籽一把撒了出去。鳥兒瞧著這到眼前的葵花籽盡數落在地上，撲騰著翅膀想要飛撲過去，可又隔著金絲籠子，無論如何都挪不了半寸。

  “罷罷。”她接過絲帕擦了擦手道，“行了，你下去罷，這信我必然會閱。”

  老奴看著李微身邊的侍女將信件接過，當下心底也安了一息，連忙賠笑道：“是，是是，有勞小姐了。”

  “嗬。”李微抽過信件，扭著身子往閨房中走去，“我倒要看看，他能有什麽花樣。”

  然而這信件不過方拆開，李微麵色便已從紅潤驟變煞白。

  信上邊沒有說別的，說的關於鳳鳩之事。

  字不多，卻字字珠璣，讓她心底似抽筋般的疼痛。

  紙張被蔥削般的指頭狠狠地蹂躪，皺巴成一團扔在別處。

  再抬眸，李微雙瞳已成血色。

  “鳳九……怎麽可能！”

  當日鳳宣皇宮之中，天色晴朗，天空縹碧如洗，萬裏無雲。唯有樹上的幾隻鳥兒在枝頭恬噪不堪，嘁嘁喳喳好不沒趣。

  日頭印在高高地朱漆牆麵上，將影子拉得纖長。

  烈日當頭，一女子穿著淡霞色霓裳，外籠著絳紫底褙子，手挽青白煙紗，體態婀娜，走路卻是步步生風。

  她柳眉一直緊蹙，日頭照在她身上，襯得她麵色更為陰沉。

  一路上有不少宮娥過來阻攔，卻都被她身旁侍女喝斥嚇退，“你可知你麵前是什麽人，竟也敢撞著膽子阻攔，活膩了罷！”

  宮娥不敢多說，隻得硬生生的退下。

  沒了阻攔李微走得更是順風順水，但鳳嵐卻並不在太子宮中。

  她是在，帝皇鳳豈的寢宮處尋著的。

  她風風火火地闖過去，卻瞧著帝皇隔著兩扇屏風，躺在那裏，已是滿麵滄容。

  而她尋覓之人鳳嵐，端著白瓷藥碗，正一勺一勺地將湯藥喂給軟榻中人。

  踏上人勉為其難地張著似花瓣枯萎的唇瓣，麵上肌膚似紙張般皺褶深深，雙眼空洞無神，一直盯著屋下房梁，仿佛在房梁處有誰在看著他似的。

  就連鳳嵐喂到帝皇唇邊的湯藥，也撒落下來。

  宮女連忙用手帕擦拭著鳳豈唇角藥漬，然而尋常日裏沒好脾氣的鳳嵐，今日十分地有耐心，一點點地喂著帝皇，當真像個孝順的兒子。

  李微看著這副畫麵蹙了蹙柳眉，隱隱覺得有絲不安。

  待她等到鳳嵐將藥碗擱下撩開簾子，鳳嵐的麵上已是一種篤定笑容。

  李微別過頭，將他拉至一角，小聲問道：“尋常日子裏並未聽聞帝皇患病，怎今日一瞧，便一病不振的模樣？”

  鳳嵐聽聞，麵色仍是不多不少的笑容：“妹妹這可別亂說，帝皇身子好得很，隻是思念明沁公主過甚罷了。現是午時，午睡困倦，也是常有之事，可不是？”

  雖說如此，但李微總覺得帝皇的模樣……像極了將死之人。

  然而若鳳嵐便這麽直接地弄死鳳豈，她個人倒是沒任何意見，隻是李氏一族足夠強大，這般軾君奪位，隻怕會引得下邊突生變異。

  他招了招手，宮女些便將簾子給拉攏合上，簾子這麽一合攏，李微也看不清裏邊究竟是何樣了。

  “微妹妹，送的東西，你可還喜歡？”

  “……”鳳嵐不提還好，一提李微驟然麵色陰沉，若非是顧及此處有宮女在怕落人笑話，她早已擰著鳳嵐領子逼問。

  鳳嵐悠閑地注視著李微慍怒的模樣，幽幽開口：“看來這‘禮’，你是不喜歡了。”

  他話語中的激將李微怎能不知，塗滿丹蔻的指甲掐入裙擺之中，狐眸亦是嫌惡地眯起：“表哥，你有意挑撥離間，真不怕自此以後你我二人反目成仇嗎！”

  “反目成仇？哈！”鳳嵐擺弄著手中玉扳指，眸光懶散似有意無意道，“本太子與九皇子本便是仇人，是你硬生生要攔上一截。不過，這東西可是真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作為當哥的，也隻能提點至此。”

  信紙上寫著鳳九去的動向，以及某日鳳九與一陌生女子有染一事。

  更重要的，便是那塊玉佩。

  她生辰時，下邊大臣先給父親的一塊翠玉，她將起討來做了玉佩喜歡得不得了。本以為這玉天下獨一無二，誰料鳳九還有另外左半。

  當鳳九對她有所追求時，除了羞赧以外，見著這玉佩左半與右半完美拚合，她隻當這是天意。

  後落雨一日，那日鳳九來遲便罷，還對她有著若有若無的疏離。

  這讓本是久等的她心情更是煩躁，不過壓抑住未曾發泄罷了。而鳳九竟是得寸進尺同她索要那玉佩。

  聽聞這要求，她自是不允。

  好在他還算識相，賠禮道歉又寬慰一陣，算讓她消了火。

  後續三番兩次朝著她要這玉佩，她便有一絲不祥預感。男人越是想要的，越是要慢慢給。

  那日，她終是駕馭不住鳳九熱情，將這玉佩借給了他。

  “……那右半月玉佩戴在那姑娘身上，竟比妹妹你還來得合適。”鳳嵐瞧著李微不悅，她越是不悅，他心情便越發地舒暢。

  ——他竟然敢把她借給他的東西，轉手給別人！

  她見信件後便尋著鳳鳩要了幾次，他總是將話題轉移得極快，本想著鳳九也有一塊玉佩，再怎的也不至於圖她這一塊。

  況且，就算是他圖，她也願意給。

  不料……

  鳳嵐轉動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對著青天白日眯了眯眼，玉扳指通體晶瑩玉質敞亮可見。他神情很是愜意：“不料這世間男兒你將真心托付於他，他轉身便送諸於她。”

  鳳嵐一直這般說著，李微麵色越發地蒼白，她仍是冷傲地挺著身子，眼眸裏的血光血恨不得毀滅這周圍的一切。

  “此事，我並不確定。”她說。

  或許，過個幾日鳳鳩便會將右半月翠玉佩交還給她呢？

  亦或許，是鳳嵐……看錯了？

  原本偏執偏聽偏信又自傲無比的李微，在這一瞬慌亂了。

  鳳嵐看著她的模樣即心疼又嘲諷，“你若並不確信，又豈會來尋本太子。”她的心思路人皆知。

  在這一刻，她甚至期望有一個人能站出來，替鳳鳩辯解一兩句，哪怕是騙她的也好。

  然而心底的聲響太過清脆，調查過這的一切，她無法否認自己。

  瞳眸一閉，再呆在這裏，已無任何必要。

  不論鳳九心底有她也好，沒有也罷，她隻有他一個人，而他……

  “——妹妹方來便要離去，怎不同為兄喝口茶？”鳳嵐攔在她麵前，阻斷了她離去之路。

  李微暗自對身邊侍女使眼色，讓她們上前將其推開，然而並沒有侍女敢向前。

  無奈下，她隻得麵向於他，咬牙切齒道：“哥哥是想要羞辱微兒？真想不到你有這樣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