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青葵的真身

  “此次天界之狀，全然在你掌控之中，唯獨一人，是你從來未盤算精準的，而這人，是你的敗局。”

  “——誰！”

  “還能有誰？”

  鬼紋麵具女子笑意更深，輕輕地走到封天麵前，撫摸著他寬廣的肩線，紅唇悄吐：“陸、墨、離。”

  “他？”封天麵有疑慮，“怎會是他？”

  “你千算萬算，萬萬沒算著這半顆龍魄的男人是偽君子罷？為了自己活命，直接不顧一切撕破偽裝。

  而青葵努力到現在，除了當初受到的‘雙生傳言’壓迫，更多的，還是因為這男人……

  現在的青葵什麽都有了，名氣、地位，容顏，似乎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

  而這男人的死亡，已經讓她不再受“恨”意、“妒”意控製。

  ——你說，你的偶人，可是壞掉了？”

  封天聽聞，靜默地勾起唇角，龍眼完成月牙狀弧度，笑意不深不淺，這雙眼睛看似透徹，實則深邃無比：

  “壞掉如何？不壞掉又如何？

  她一直都活在自己製造的夢境裏，哪怕一個‘陸墨離’死了，本帝還可以在她記憶力灌輸一個‘鳳鳩’。

  如此反複輪回下去，‘恨’與‘妒’豈是如此容易消磨之念？

  另外，你別忘了。

  隻要她不知曉自己已亡的事實——她就一直為本帝所用！”

  鬼紋麵具女子亦是勾起唇角，對封天的話語實質性不置可否。“若真是如此，甚好啊……”

  在他們二人交談甚歡時，並不知曉僅僅隔著一扇門窗，有人匍牆而聞。

  想到自己沒能完成天帝交給自己的任務，而在心底又並非那麽‘隨心所欲’。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讓她惴惴不安。

  出了門後，便一直未離去，總覺得應該同天帝再說些什麽。

  然而正是這一瞬的猶豫，讓她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話。

  ……至少，對於天帝而言，自己並不該聽到。

  當那女子脫離自己軀體時，青葵便覺得有異樣。

  這人真的是自己的‘心魔’嗎？為何有困難時，這‘心魔’從不出來……

  而今時今日，更讓她肯定了這一點。

  ……

  ‘——你說，你的偶人，可是壞掉了？’

  ‘……另外，你別忘了。

  隻要她不知曉自己已亡的事實——她就一直為本帝所用！’

  ——隻要她不知曉自己已亡的事實……

  她，已經死了嗎？

  究竟是在何時死的，她怎什麽都不清楚？

  青葵聽到天帝的話語，心中一震激蕩，更多的，是茫然的慌亂。

  心中百感陳雜，想要做出一副表情，臉上卻已然扭曲。

  她恨了青唯這麽久，想與青唯一決高下這麽久……原來，她已經死了？！

  ——這算什麽？

  她恨了這麽久，這到底算什麽？！

  青葵心情慌亂，全然不知如何是好，她現在隻想趕緊逃離這個地方，這裏就像是一座牢籠……吃人的煉獄！

  那些建築物仿佛都扭曲成了怪異的形狀，呲牙咧嘴地瞪著她。就連這旁的花花草草都搖擺著身軀，嘲笑著她。

  尖聲尖氣，詭異發寒。

  ‘——你同她爭了這麽久，你到底在爭什麽呢？’

  她側過眸，便瞧著旁邊一株槐樹咧嘴大笑：‘——她是你姐姐啊……哈哈哈哈’

  青葵被嚇了一跳，更是慌張，誰料方要躲避，前方便有小草在彎腰：‘——一直以來，天界無雙生子，若有，那便是此強彼弱，此消彼長……’

  她越是躲，那些聲音就越是囂張第盤旋在她身旁，一次次給她致命一擊，每一次都讓人呼吸緊迫，卻偏偏讓她在這份難熬中活下來。

  她想要逃離，又偏偏讓她難以逃離。

  越是不想麵對，這些東西就越發的清晰。

  她所做過的事情，

  她所說過的話語。

  她盤算了許久……努力了許久……

  ‘——你早死了，你早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青葵捂而尖叫，她的狐眸已被染上一層朦朧霧氣，猩紅之色在框中打轉。

  “——夠了！都夠了！你們不要再說了！你們不要再說了啊啊啊！”

  她被這四周的嘲諷聲弄得心神不寧，隻覺身軀之中，有什麽被掏空了。而她現在，像是一具真正的行屍走肉。

  “嗚，我求你們……求求你們不要再說了啊……求你們了啊啊啊啊！”

  本在天庭中議事的封天忽而聽見門外有異樣之聲，他連忙推開木門，一瞧竟是本該離去的青葵跪在地麵上。

  她雙手緊捂住耳朵，手背青筋一根根蹦出，麵色發青發紫，緊咬著唇瓣，唇瓣都被她牙齒磨出了無數道血痕，血液染上白皙貝齒，看上去即猙獰又可憐。

  封天蹙緊粗獷龍眉，似有絲震怒道：“青葵，你在做什麽！”

  在這男人開口一瞬，周圍對她的嘲諷聲瞬間消失不見，而那些植物，花草建築都恢複了原狀。再沒有奇怪的聲音纏繞著她。

  可她知曉，

  一切，

  都變了。

  她怔然地回頭望向天帝，眼角旁還掛著一滴未幹淚漬，她呆呆道：“天、天帝……”

  封天才不管這麽多，直言問道：“你這是怎麽了！不是應該回去嗎！怎麽會在這！”

  “哦，哦……”

  她四處張望一下，正打算向麵前這男人詢問點什麽。

  倏爾，

  一個聲音在她心底浮現，

  ‘——你想知道什麽？’

  ‘——問出來了，又有什麽用呢？’

  ‘——你死了這麽久，真甘願嗎？啊？’

  這些聲音仿佛一圈圈漣漪般，在她心田回蕩開來，所有的過往碎片，都在此刻碰撞。

  她已經明確肯定，她在被天帝利用！

  這種強烈的不甘心，使得她想將麵前這男人碎屍萬段！

  然而卻在一瞬，她安靜下來，擦幹麵上淚漬，迎刃而笑，低低道：“天、天帝……方才有仙家路過，說了青唯那賤.人一些言語。

  硬生生把那賤.人犯的錯塞在我身上，阿葵，這時才難以控製……”

  ——她在進天庭前，便已瞥到立容的影子。

  立容這小人性子她又不是不知曉，既然立容歸來了，這半路竄逃的罪，定然是會推到他人身上。所以她這麽說，應無漏洞。

  然而封天環顧四周，並未看到任何仙君的影子。

  方才他與鬼紋麵具女子的對話，隻怕已經……

  “哦，這樣。”封天露出半點同情的表情，拍了拍青葵的肩膀，笑道：

  “無礙無礙，青唯是青唯，你是你！再說，你能將魔帝佩劍取回，隻要本帝將此事公諸於眾，便不敢有人小覷你！”

  聽到天帝這番‘客套’話語，青葵一怔，擠出一個笑容，道：“謝過天帝！”

  ——但願這男人並未發現，她已經發現他所言的事實。

  兩人相視一笑，誰也沒有多言。

  “阿葵方從戰場上歸來，身子有些不適，便先行告退了。”

  “嗯。”

  ……

  她現在到底該如何做？

  她已經死了，已經死了……

  好不容易做到了這一切，她還什麽都沒有贏過青唯，竟然早就死了。

  這種感覺，像是絕望……甚至，比絕望還來得痛楚。

  ——當初這樣，到底為什麽呢？

  她已經沒了‘愛的’陸墨離，沒了‘疼愛’的父君母君，也沒有當初‘照顧’她的姐姐。

  在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失去了一切。

  包括，這條命。

  現在才知曉，不——現在她還‘不知曉’這事，真真是悲哀啊！

  ——她不甘心，她不甘願！

  一直被利用下去，一直被欺騙下去。

  這不是她青葵想要的結局，

  可是一切，一切都回不去了，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要報複，她要報複——！！！

  ……

  仙界的天是陰沉沉的灰色，似乎一直以來都籠罩在一層陰霾之中。

  然而許多仙族人都習慣了這樣的感覺，並且在仰望蒼穹時，並未發覺有任何異象。

  整個天……都被汙濁了，當自身亦是汙濁時，才能渾然不知，渾然不曉罷。

  鳳鳩抱著青唯，從人間昆侖處向仙界方飛去。

  由於天魔大戰之因，仙界四個鏈接口都是關閉著的，封鎖了無數道結界，唯有正前方南天門還敞開著，似是在等候什麽人。

  他足尖一點，落在雲層之上。

  南天門處站立著一排守衛仙界的天兵，他們注意到這渾身火紅，麵容似妖孽的男子，當即心生不好預感，連忙將其攔下。

  大喝道：“——什麽人！膽敢擅闖南天門！”

  數萬年來，能夠說這句威風淩淩的台詞機會不多，然而當他們有機會名正言順說出口時，卻難以耍帥了。

  鳳鳩渾身上下散發著鴆毒的詭異戾氣，方圓十裏都能讓人察覺到，更別說如此近距離與其接觸了。

  這種麵對麵的強烈鎮壓感，無形之間，碾碎人心髒。

  仙兵兩腿打顫，顫巍巍道：“你、你你你……什什麽人啊你……”

  說著，手中長槍還一戳，以示仙界威風淩淩，天威不可輕犯。

  隻是拿著長槍之手太過顫抖，導致在耍槍一瞬，花槍直接墜落在地，發出清脆聲響。

  若不是必須讓他們開這道門，鳳鳩還懶得同這群人廢話。

  他懶懶地抬起鎏金眸子，鳳眸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權威感，薄唇輕言：“仙桐林，鳳鳩。你們，還有何疑慮？”

  仙桐林的鳳君大人威名赫赫，行事乖張，素來是仙界不敢侵犯的對象。

  一聽到這話，幾個仙兵嚇得膽子都要破了，連忙揮手道：“——開門！開門！趕、趕緊開門……”

  “是是是……”

  “——嗡隆隆——！”

  仿佛似雷躥耳畔之回響，南天門之界被沉重推開，一道藍色光芒在麵前變得透明，緩慢消失。

  鳳鳩輕哼一聲，抱著青唯便往仙界處前去，誰知突然有一仙兵擋在了麵前。

  這仙兵渾身明明抖成了篩子，卻還死命壯膽，白著臉道：“仙、仙君大人……奉奉奉天帝之意，敢問您懷裏的是……”

  既然已進仙界結界，鳳鳩也懶得再同這些仙兵多言，耽擱唯兒的時間。

  他終身一躍，早已消失在眾人麵前。

  瞧著鳳鳩這麽快走了，這些仙兵傻眼了。

  尤其是方才鬥膽攔住鳳鳩的仙兵，此刻更是嚇得尿褲子，嚎啕道：“鳳君好嚇人呐……他還未說抱著的是誰呐……”

  另一仙兵聽聞，直歎一氣，走來狠狠地踹了他一腳，訓誡道：

  “廢物，這東西都不知曉？！怎麽辦事的！啊！

  ——仙桐林鳳君作為三界第一美人，身旁從來不缺任何女子。而他唯獨對一女子情有獨鍾。

  故而，他懷中之人，必然是……”

  他餘尾一頓，在座的仙兵麵色已然泛白，你望我，我望他，誰也不敢輕易開口多言。

  “難道是……”

  “我猜應該是了……”

  “不會罷——這可是滅族之罪啊！他怎麽敢？”

  另一人急衝衝道，“怎麽不可能是青唯？他扛天帝之命不尊，急衝衝地去魔族之地，不是擔心他家夫人是什麽？

  罷，這鳳君也是個癡情種！”

  又一人皺著眉頭麵容惆悵，結結巴巴道：“那、那我們這是將墮、墮仙，放、放放放進來了？”

  青丘青唯已成墮仙，在其中作梗，導致五十萬仙兵一人無歸，此消息已經傳遍了仙界。

  當初的英雄兒女，現在成了人人口誅筆伐的對象。

  如同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甚至虎族勇士們，還在仙界高高掛著，說誰人能取青唯項上人頭替虎族江濤複仇，便懸賞七千萬兩黃金！

  本以為青唯墮了魔道本不會歸來了，誰料這鳳君還帶著這青丘母夜叉自投羅網！

  真不知這二人是狂傲、還是無知？！

  “——趕緊去稟報天帝啊！趕緊去！”

  “是！”

  “噠噠噠”的雜亂腳步聲紛響，幾乎在座之人稟報天帝的稟報天帝，通知各仙族的通知各個仙族去了。

  青唯歸來的消息，如同她叛變的消息那般，迅速地傳入仙界人耳中。

  唯有鳳鳩，與昏迷中的青唯，並不知情。

  ……

  鳳鳩抱著青唯率先便回仙桐林去。此時的仙桐林結界大張開著。

  鳳鳩離去後，鳳楚便擔當起了鳳君代理一職務，幾個所謂的‘鳳族長老’全在此刻吃閑飯。

  當他歸來時，看著仙桐林外層的紅色結界，結界與他身上的衣物相輝映，似是感知到了鳳鳩的到來，結界自己張開了個口子，迎著鳳鳩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