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斬

  空中崩裂出血花。

  他來不及詫異，來不及痛苦的嚎叫。

  這隻胳膊已然落入老魔帝口中，“嘎吱”詭異的脆響，他的胳膊已然被折斷而下。

  脆弱得就像是田埂旁的野草杆，脆生生的被彎曲，“啪嗒”一聲，草屑四濺。

  血花飛舞著，迷亂陸墨離的視線。

  他的雙腿直接被啃噬斷裂掉，隻剩下兩股顫抖，髕骨想要站立起來，可太過圓滑。這地麵亦是光滑得沒有一絲凹陷之處。

  陸墨離失去了雙手，亦沒了雙腳。

  就像是一個冬瓜上邊安插了個腦袋。

  從未有過的恐怖席卷全身，他分明已經疼痛得想要咬舌自盡，要昏厥過去。可他無法輕易的死去，亦無法陷入昏迷。

  隻得眼睜睜地瞪大了眼，哀嚎著，掙紮著。

  卻無力抗拒一切。

  看著魔帝像一隻來自地獄的惡犬般匍匐在他身上，細長的爪子在他身上輕盈地來回，仿佛似戀人柔情的撫摸。

  更像獵食者看著自己獵物般眷戀，他似乎不忍直接將陸墨離一口吞噬殆盡，盡管他已饑腸轆轆

  這鋒利的爪子在陸墨離身上來回著，尖銳且深寒，嚇得陸墨離下意識想要逃離這種怪異的感覺。

  可他真沒別的辦法了。

  他下體已經不受控製地噴泄出了液體，嗅到怪異的味道，沾染到兩腿之間，混合著自己的血液。在尿液沾染到傷口的一瞬，就像是撒了鹽水般，疼到咬牙。

  “嗚……不要……”

  臨死之終，他已經忘卻了自己的身份，成了一個隻會求饒的懦夫。

  而老魔帝就這麽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舔了舔唇瓣，唾液垂在他的身上。

  霎時指鋒錚亮，瞬即破開皮囊，穿刺而入，“噗呲”一聲，伴隨著湧濺出鮮美的血液，染得滿臉血汙。

  老魔帝滿意地注視著這一切，他尖銳的指甲破開了他的肚子，肆意在裏邊翻江倒海。

  陸墨離臉色隨著他動作變幻來去，淒厲嚎叫！

  “——啊啊啊啊！不！啊啊啊啊啊！啊啊！不不！啊啊啊啊啊啊……”

  他一把扯出藏在陸墨離腹中的腸子，像拉花繩般輕巧的繞在了身體上，以腸子為鎖鏈拖動著陸墨離的軀體，像遛狗一般在魔殿裏歡樂奔跑。

  “哈哈哈……哈哈哈哈……嗷嗷嗷嗚——！”

  陸墨離被如此拖動著，卻一直未能咽氣。

  他眼淚與鼻涕糊在了渾身上下，痛楚延綿不絕：“啊啊啊——！啊啊啊啊！”

  “嗷嗷嗷！嗷嗷！”

  ……

  ……兩人這般‘戲耍’著，青葵低低地笑出了聲，她顧不得身上的傷口，一步步地匍匐著前進。

  那把佩劍——就在眼前了！

  就在眼前了！

  隻要拿到它，活著回去，她就是封功榮耀的英雄！

  青葵貪婪地趴在地麵上，像一隻蛆蟲湧動著身軀，邪笑著，大笑著。

  一雙狐眸裏別無他物，剩下的，隻有活著與榮耀！

  青唯將這些都看在眼裏，忽而覺得有絲想笑。

  盡管她也是在痛楚之中，

  可這場所謂的‘天魔大戰’，仿佛並沒有贏家。

  她與青葵、與陸墨離相視如此之久，也算鬥了如此之久，最後呢？

  最後誰也沒能得到好處吧。

  不過，她是幸運的……

  九幽宣已經火力全開，但他並未與鳳鳩直麵對戰，反而一直在躲避著。他望向下方，看著青葵與陸墨離的局勢已定，不由得笑出聲來。

  盯著鳳鳩道：“方才我都說了，你再不救她，她就要死了哦……現在骨頭一直在融化呢。”

  鳳鳩並未理會，他背後藍紫泛黑色的鴆羽化作利刺射擊而去！

  “——刷刷、刷刷！”

  空氣裏隻有他不斷攻擊的聲音，以及九幽宣喘息的聲音。

  “——刷！”

  一頁鴆羽從背後穿刺而過，直接戳中九幽宣的小腹，在入骨瞬間冰封住了他的經脈。

  九幽宣腳步一頓，渾身血脈逆流使得他險些跌落而下。

  “啊啊……”

  九幽宣抹了抹嘴角邊沿的血漬，笑道，“你果然是不舍得下重手呢。我也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你殺了我……她就會死哦？”

  鳳鳩長眉緊蹙，眼中火光愈發熊烈，他嗓音低沉且沙啞，帶著來自深淵的怒火：

  “你這般傷她——還想活命？！”

  “想，怎麽不想？”九幽宣浮在空中高聲而笑。

  他眯著眸子盯著青唯，打量道：“我是想活命，如果我的命比她命還重要的話……”

  ——言下之意，就是你殺了我，她也得死。

  “呃啊……！呃……”遠處傳來青唯的低音聲，仿佛在忍受極為強烈的痛楚。

  鳳鳩蹙起眉梢，連忙飛到青唯身邊。

  此時的青唯已經與方才大不相同，就連臉色都變了些許，幾乎如同枯萎一般。身體血液在快速流逝，軀體似被破了一個洞，身體無論如何都無法自愈。

  ——怎麽會這麽快！

  看著這番情況，九幽宣也不賣關子了。反正今日他該玩的也玩了，該知道的也知道了。

  甚至——還知曉一個不得了的秘密呢。

  他可不想將命死拚在鳳鳩身上，對於他而言，確實，該活著找一件更有趣的事來做。

  比如……

  “她的狐經已經被我給抽離了。本不致死的，誰料她已墮魔，自然是受體內仙氣排擠。

  若想她活著，首先得找一條經脈重新鑿入。

  當然，在此之前，若是體內血液都流逝光了，那不去冥府報道，也得去了。”

  九幽宣的話語說得十分俏皮，還帶著一絲調弄的意味。

  而他話語裏的‘冥府報道’，實際上鳳鳩很是清楚。

  青唯作為十一萬年的上仙，凡事上萬年者是已經脫離輪回之外，冥界難以控製的靈魂。而一旦灰飛煙滅，靈魂自然魂飛魄散在六界之中，化為粉塵。

  鳳鳩怒不可遏，隻覺得渾身都要隨之灼燒起來：“——九幽宣，你找死！”

  瞬時整個魔殿隨他怒氣搖晃，牆麵崩裂開無數道口子，看似堅固的堡壘此刻搖搖欲墜。

  “——對，本尊就是找死。”九幽宣歪著腦袋，無所謂地鬆了鬆肩。

  反正作為魔族性命如此之長，要是不能死，不做死，那一生豈不是沒有任何意義？

  他盯著鳳鳩怒氣衝衝的容顏，隻覺得三界第一美人生起氣來，確實賞心悅目得緊，甚至忍不住讓人多看幾眼。

  如果……他沒那麽凶狠得話。

  九幽宣翻身躲過鳳鳩襲來的數隻鴆羽，雙臂展開，無數鐵鏈從身後蹦出，像一隻隻長著血盆大口的蟒蛇般，扭動著身軀貪婪地盯著鳳鳩。

  “還想來？若想她血液不流失幹之前營救她，現在趕去昆侖或許還來得及。”

  鳳鳩被他注視的目光盯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也不作多想，冷哼一聲連忙俯身抱著青唯，點足而去。

  破裂的魔殿內遠遠地響起一飄渺之音：“……下次再見，你必死無疑！”

  啊啊，看不出這三界第一美人還很記仇呢。

  用不著下次見麵，他九幽宣還沒活膩。

  沒能好好的折磨享受青唯這女人，想著內心十分遺憾，但沒辦法，誰讓青唯還有鳳鳩護著的……哦不，是鳳鴆。

  天下萬物之毒，以鴆為首。

  這樣的人已經涅槃成鳳，倒是稀奇得緊。更稀奇的是，他成鳳凰形態後，還能肆意變幻回‘鴆’。

  想必這肉體所受的苦痛，並不比他抱著的青唯少。

  “——轟隆！”

  魔殿從地麵基層開始坍塌而下，魔殿之中溫度驟然升高，再沒了方才的冰冷。

  九幽宣連忙飛出去相望。

  在魔殿下的一層外圍黑木林處，散發出漆黑的厭惡，濃濃的煙塵從中散發開來，帶著毒物瘴氣煙熏籠罩著。

  九幽宣捏緊鼻尖一瞧，原來是整個魔殿外的樹林都被鳳火給點燃，火勢瞬間遍布而去灼燒開來。隻是這麽一瞬，整個魔殿都被熊熊燃燒的火焰包圍住。

  ——真是太小氣了！

  走就走，還順手放一把火！

  九幽宣蹙緊眉頭，忽而覺得這樣的三界第一美人，也挺有意思的。

  魔殿下方的山崖在一點點崩塌，修建在上麵的堡壘自然不能免受災害。

  老魔帝嗅到了危險氣息，衝著天空嚎叫著：“嗷嗷！嗷嗷！嗷——！”

  九幽宣歎了口氣，伸出手來撫了撫他家老頭子的發梢，淺灰色瞳眸裏彌漫了看不清的東西：“走罷，老頭子。這次沒能將她綁住，破壞了約定，隻怕這次我們得先隱居了。”

  老魔帝聽聞，兩眼眯成詭異弧度，似是在嘲諷九幽宣。“嗷！嗷！”

  “別這樣。”九幽宣雙手環胸，兩條細眉挑起，“有本事笑我，不如你去殺了他？”

  ‘殺了他？’老魔帝連連搖頭後退，他舔了舔舌頭，皺巴巴的麵容浮現出一絲恐懼。

  也是，

  九幽宣歪著頭一想，這鳳鳩的能耐確實在他預料之外，想必，也不在天帝算計之內。

  魔殿仍在搖晃，上麵的石塊大肆落下，砸在大廳之中。

  破裂的屋頂碎出無數細微粉塵，就連地麵也崩裂成可怖的紋路。

  青葵跪在地麵上，兩手緊緊地捧著那把佩劍，以一種渴求的眼神征詢道：“我、我能走了嗎？”

  她沒有人來救，如果麵前這男人想要殺了她，簡直易如反掌。

  九幽宣勾起薄唇，輕輕地拍了拍青葵的麵頰，笑道：“乖，你贏了的事。我自然答應你。”

  他雖作為魔族，可沒食言的習慣。

  單單從這一點來講，就比某些仙族好得多。

  聽到九幽宣肯放她一條生路，青葵高興地眼淚鼻涕都要蹦出來。

  她連忙抱緊舊魔王的佩劍，用著渾身僅存的一點法力捏個訣，腳底下瞬間浮現出一朵雲層，在黑暗的破舊宮殿中很是特別。

  由於法力耗散得差不多了，方才與陸墨離的搏鬥又耗盡了渾身體力。再加之她來之前下體被狠狠地淩丶辱過，現在幾乎是一個廢人狀。

  腳下捏出的雲層也十分稀薄，似乎隨時都會散去。

  然而她想離開這兒的心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她要榮耀地回仙界，榮耀的摘取桂冠！

  ——她青葵，一個人，什麽都可以！

  看著青葵踉蹌跪在雲層上慌忙想要逃離的模樣，九幽宣冷冷輕蔑一笑。

  仙族一把佩劍就能引得自相殘殺。

  所謂的功勳、功勞，隻是徒有其表。

  對於真正能立功德之人從不加以稱讚，而對於那些能夠吹鼓自大之人，反倒信任有加。

  畢竟，他們拿得出——‘勝利證明。’

  ——這樣的仙界，如何不亡？

  “對了。”

  九幽宣恍然想到了什麽，灰色瞳眸中透出一絲清明，他仰著頭詢問道：“青葵，方才你能殺她，你為何不動手？”

  ‘方才’——指的是她與陸墨離爭奪佩劍的那段時間。

  受傷的陸墨離十分明顯的不是青葵對手，那時青唯雖在遠處，卻也身負重傷，那時他與鳳鳩二人打鬥得激烈。

  有人傷青唯，鳳鳩定然會救。

  但依照青葵對青唯的恨意，為了殺青唯而魚死網破也並非沒有可能。

  然而她卻固執地在那裏與陸墨離爭鬥，爭搶這一把佩劍。

  僅僅是因為‘佩劍’背後有著她想要的榮耀嗎？

  青葵回眸，一身衣衫早已變得破破爛爛。

  她從死亡線上掙紮許多次了。沒有一次是自己逃出來的，幾乎都是因為他人放過，然而能活著便是好的。

  聽著九幽宣詢問的話語，她有些發愣，半晌，她回之一笑，琥珀色的瞳眸有著同青唯一樣的傲慢：

  “想殺她，想怎麽樣殺她，是我的事！”

  她想殺過青唯許多次了，當初還偏執得瘋狂，後來愈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愈是想要將青唯狠狠地踩在腳底下。

  她想要去破壞青唯所擁有的一切，想要報複，想要將一切的東西施加在青唯身上。

  可她也不明白，那時明明是大好時機，她能夠殺掉青唯的時機，她卻未取動手。

  ……罷，不想，不想。

  ——她青葵，可是一直這麽傲才對。

  青葵這般想著，再度捏訣時，胸腔間一陣巨疼，仿佛有什麽東西破裂似的。心脈逆流，她連忙捂住唇瓣。

  胸口痙攣一陣，再攤開掌心時，手掌之間有一灘血紅色的肉塊。

  這種痛苦讓她倒吸口涼氣，同時感到焦慮。

  這具軀體，感覺撐不了多久了，她得趕緊回去，趕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