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對她的不舍

  她與他畢竟是一紙婚約，一紙戲言。

  紙張冰涼人情薄涼也是正常，她憑什麽覺得，這沒腦子的死燒雞會仔細想一想一切，去顧及她的感受！

  既然沒人愛她，那她就去找待她好之人，這樣總可以了吧。

  算著時日，再過半年陸墨離便要出關了。

  她呆在仙桐林是十分正常之事，畢竟這裏不是她的家，哪怕是青丘她也會有委屈的時候。每次她受了傷，難過之時，陸墨離總會陪在她身邊。

  哪怕不開口，就這樣與他靜靜相處的時光都是美好的。

  她想要早些償解除婚約，去見他。

  一刻，也等不及。

  隻有陸墨離，才懂得給青唯溫暖，才能夠給青唯溫暖。

  ……

  青葵被鳳鳩橫抱在懷中，她纖細若無骨的手臂如同蛇般輕柔的，環上了鳳鳩細白的頸子。雙眸泛著點點星光，十分無辜，軟軟道：“鳳君……”

  她發音時候如若出穀黃鶯，語尾帶著一絲卷翹，十分動聽。

  他暮然想起青唯有絲嘶啞的嗓音，唱著《往生》的曲調，卻是杜鵑之泣。

  他總是說青唯肥胖，當他摟著凹凸有致，曲線柔美的青葵時，他突然覺得女人若是像青唯那般，腰間有一點點小贅肉其實也不礙事。

  鳳鳩穩著青葵身形，盡量讓自己走得平穩，可青葵胸前兩團溫香軟玉卻像水囊一般不斷的晃。本應是男子夢寐之中的東西，卻讓他看著有些惱氣。

  女子這般，美固然美，亦是妖無格。

  青葵躺在鳳鳩懷中許久，他雖是因為她在趕路，可眼神間透露的卻是焦慮。他又未多看她幾眼，焦慮？為誰焦慮？

  青葵十分不滿地揉了揉鳳鳩胸前的衣襟，水潤唇色一撅，“鳳君！”

  “啊？”鳳鳩發現自己這才緩過神來，一排白衣小仙侯在門口，勾角房簷角除了串著小鈴鐺還有絲絲紅綢。

  原來已經到了鳳仁宮門口，再多走幾步便錯過了。

  他本想舒緩一氣，可心底情緒依然積壓的莫名。

  鳳鳩把青葵緩緩放置榻上，正想招呼醫仙給她瞧瞧身子有無大礙，誰料青葵突然拽住他的手，蹙著秀眉，有些失落的問：“鳳君那一路上可是在想姐姐？”

  想青唯？

  難道他的心思就這麽容易被看穿？

  鳳鳩被她這樣細細的手指捏得手腕間有絲燥.熱，他很想甩開。可一想著青葵是‘她’，那本是甩手的動作瞬間換成了將她手掌握住。

  青葵的手掌，手紋極少，十分的細嫩，手背也很光滑。

  他蹲下身子，否定了青葵的想法：“不，我並沒有在想她。你好好歇著，我去叫醫仙給你看看。”

  他本欲趁機脫手，誰料青葵先他一步緩緩地放手，細膩的眸光打在他身上，“鳳君若是想去尋姐姐，便尋罷。權當青葵來了不該來的地兒便是。”

  她的話語有些悶悶的，還有點賭氣。

  鳳鳩再傻也聽出了其中的意思，他在女人麵前麵皮並不厚，帶著僵硬的笑意半蹲在軟榻前。

  他替她拂過遮擋在額間的發絲，盡量的溫柔道：“是我讓你來的，你別在意這些。唯兒……青唯她興許是本仙君平日裏對她驕縱了些，再加上她那性子……嗯，你也是知道的。”

  青葵別過眸子，就連身子也側了一麵，有些不願理會。

  她帶著嬌怨道，“是，青葵理應懂得。姐姐並非刻意為難青葵，隻是怕……姐姐喜歡鳳君，在跟妹妹賭氣呢。”

  喜歡……

  他？

  霎時間鳳鳩心中像一塊巨石砸了下來，卻無任何波瀾，像是諷刺一般地笑了：“他說本仙君惡心呢，怎麽可能喜歡本仙君。”

  那樣一隻傲氣的臭狐狸，眼睛長在屁股上了。

  “可……”

  “就算她喜歡本仙君，嗬，本仙君怎麽可能看上她這種陋顏女！”鳳鳩目光篤定，他認準了誰是他的女人，他不會後悔。

  一定不會。

  青葵仿佛很滿意，她轉過身子，綻出一大大的微笑，像春天裏的雛葵，帶著幾絲青澀暖人。嘴邊依然打趣著：“鳳君大人可真壞，怎能這般說姐姐呢。”

  她緩了緩，接著道，“不過也是，這次姐姐從來沒有這般為難過阿葵。

  唉……

  不論姐姐是否喜歡鳳君，鳳君怕是得同姐姐說說，好斷了她這不安分的念頭。”

  鳳鳩有些遲疑，這青唯本就不喜歡他，他要去斷她念頭？

  從何而斷，

  他又如何能斷？

  “這……”

  青葵挑起一絲秀眉，歪著精致的小臉蛋，滿帶著疑惑，“啊呀，難道鳳君舍不得？”

  鳳鳩愣然，全然隻當青葵被青唯惹惱而在說氣話。他摁住她肩，輕輕把她壓下去，扯過一旁的軟絲綢被給她蓋上。

  “莫要著涼了。醫仙——來給她瞧瞧！”

  醫仙吹了吹白白的小八字胡，瞧著蘭花指仿佛有些看不慣鳳鳩心疼人的樣子，他扭著屁股哎呀道：“來了來了。”

  霎時間青葵麵色一慌張，連忙坐了起來，柔情地注視著鳳鳩：“不必了鳳君，青葵很好。”

  她方解除脈穴，若是讓這醫仙發現什麽，難保不令人懷疑……

  醫仙白了個眼，撇撇嘴。

  青葵素來身子羸弱，今日上午被青葵抑製住命脈險些危及性命，且她體質原本特殊，不適宜流血，否則會傷及體內元神。

  鳳鳩掛不住麵上的擔憂，對青葵到：“你讓醫仙看看吧，沒事的。”

  青葵微微搖了搖頭，麵有哀色，“鳳君……”

  鳳鳩遭不住她這樣的似請求的神情，撫了撫她的秀發，點頭道：“好。一旦身子有什麽不舒服，要及時告訴本仙君。”

  青葵點點頭，算是答允了。

  ……

  鳳鳩把青葵安排在鳳巢的一處，四周種著碧天幽蘭，碧天幽蘭會在夜間盛放，其花香對清心寧神很有幫助。

  這一點，饒是呆在仙桐林的鳳君夫人、青唯也不曾享受到的待遇。

  青葵打量了一眼那碧天幽蘭，手指尖微微觸及花瓣，卻沾了一手花粉。

  她半蹲在滿地盛放的碧天幽蘭之中，長發飄飄，手指靈巧地別過耳廓之發，她手腕上的翠珠連袂金釧十分襯人氣質。在花海裏，給鳳鳩留下一道清麗的背影。

  她說，

  “鳳君哥哥，您該回去了。”

  男女之誼本應點到即止，可一想到麵前這女子，這是他尋了幾千年之人！

  他——

  鳳鳩向前半步，白玉軟靴底踏入柔嫩的泥土上，碧天幽蘭安安靜靜地盛放在這深藍色的夜裏，天上寥寥掛著幾顆繁星，像海底的珍珠一般溫潤。

  他的臉龐有絲紅霞，心跳驟然加快，緊張地，急切的，想要壓抑卻破口：“青葵，你可記得一個人？”

  他當初涅槃，靈魂被烈焰灼燒都未忘卻‘她’，

  如果是‘她’，

  也會像他一樣清楚的記住，刻印在骨髓之中，魂魄最徹底，牢牢地，不許忘卻那般強烈的存在吧！

  青葵有些不解：“嗯，誰？”

  鳳鳩幾乎心要跳出來了般，他極力鎮定著，緩和著，像狂躁的吐息：“鳳、鳳鴆。”

  “哦。”青葵淺淺地應了聲，眸光停留在那碧天幽蘭上，她指尖挑弄著花 蕊，而後，說——

  “青葵並不認識那人，何來記得一說？”

  也是，

  生死自有命數，飲下往生水的她，不記得了也是自然。

  鳳鳩笑得有絲酸澀，“既然如此，那本仙君便回去了。玄色！”

  玄色小步跟向前，埋首道：“屬下在！”

  “命人好好照顧青葵仙子。”

  “——是！”

  轉瞬間的態度讓青葵感到了差距，她仿佛察覺到了什麽，瞧著眼角那片就此離去，青葵忙轉過身子，“慢著！”

  鳳鳩轉過身來，看見青葵露出花樣的笑靨，像是思索了番道，“好像……有點印象。”

  一時間鳳鳩喜不自禁，三步並作兩步回首忙摟住她的腰身，“你……真的記得？！”

  他不敢想象，

  那麽多年了，她還會記得自己。

  青葵有些惱氣，纖細的手指覆上了鳳鳩的手，嬌嗔道：“哎呀，隻是記得一點點而已，鳳君哥哥，你弄疼阿葵了。”

  鳳鳩這才注意，淡紫色的薄紗之中，她的手臂被他這樣猛烈地捏住而泛起淺紅。

  他連忙放手輕咳著掩蓋自身的尷尬。

  “抱、抱歉。”

  青葵半咬著下唇搖頭，水潤的眸中有些無辜，她望著鳳鳩試探道：“阿葵隻記得一點點罷了，其餘許多都忘卻了……”

  鳳鳩伸手將她緩緩擁住，禁錮在雙肩之中，用結實的胸膛暖著他。淺淺的鳳眸微眯著，“無礙，無礙，會有想起的那天。”

  他終於找著她了，

  既然人都尋著了，其餘的，急甚麽。

  青葵聽聞，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陰笑。原來鳳君之所以喜歡姐姐，不過是錯把姐姐當做某個人罷了。

  想不到姐姐心機也頗深，將錯就錯半伴隨了鳳君這麽久。圖一個鳳君夫人之位？

  現在，她青葵來了。

  姐姐你的戲，也該結束了。

  “可是……”她軟軟糯糯地開口，像一隻委屈的綿羊趴在人的心窩子，“如果阿葵什麽都不記得了，鳳君哥哥可還會待阿葵好？”

  “這——”

  鳳鳩原本熾熱的心猛然被潑了盆涼水，從頭到腳都冰涼無比。

  青葵瞧著鳳鳩的神情在快速結冰，霎時間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她眼眶中的淚珠子便再也憋不住了，順著眼角給滑落下來。

  她一把將擁住她的鳳鳩給推開，琥珀色瞳眸裏霧氣繚繞，“鳳君哥哥，縱使擁有再多的過去。阿葵隻願活在當下。

  所以，您該回去了……”

  她半側過顏，微挺的鼻梁，小巧的鼻翼均因這樣的梨花帶雨而有絲櫻紅，更加惹人憐惜。

  鳳鳩哪兒曾見過女人哭，霎時間心底慌亂無比，宛若熱鍋上的螞蟻。

  他就連原本的想法也別得一幹二淨，“不不不，本仙君心底隻有你一個啊！”

  青葵搖頭，用青花絲絹細細擦著淚珠子，一點也不想理會他。

  隻待鳳鳩著急了，跺著腳，模樣火急火燎：“——你不信本仙君？”

  她方暫止了啜泣，對鳳鳩說：“阿葵並非鳳君哥哥，您說心底隻有阿葵一個，可鳳君哥哥您已經有姐姐了啊。阿葵隻想要個一心隻待自己好之人，並非共侍一夫。

  可——

  她畢竟是阿葵的長姐……阿葵何德何能……”

  ——青葵是在責怪他已經有了青唯了嗎？

  鳳鳩垂上眼瞼腦中驟然顯現出青唯的麵容，一時間他竟然想不起她長什麽樣子。隻是隱約記得，青唯的話，從不會委曲求全……

  她這樣曆經沙場，這樣傲氣的女子……

  此刻氣氛變得凝重，猶如夜間的霧霜，一層層地疊加，隻要呼出一氣亦是寒冷無比。

  青葵黯然神傷地別過眸子，不著痕跡將鳳鳩推開，“鳳君哥哥的存在，對於青葵，對於姐姐亦是不公平。

  既然如此……鳳君何時與姐姐談離，便何時再來尋阿葵罷。”

  “你……”

  未等鳳鳩開口，青葵步入房門，留下一個背影，不再回頭。

  鳳鳩踮著腳尖想要往裏頭再瞧個幾眼，思緒卻在心底如同大石塊般沉落下來，沉往無底深淵。

  何時與青唯談離，何時才能去尋青葵嗎？

  ……

  青葵用小棒槌悄聲支開了小隔窗，透過隔窗往外眺望，確認鳳鳩已離去後，卸下一臉防備。

  那張極美的容顏站在透過月光的隔窗下，半麵陰霾。

  傲挺著身子，瞧著空無一人的漆黑角落，喚：“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兒。”

  她有著圓圓的小臉，身穿一件簡單的香色布衣，身披墨綠底的披風，眼瞳不算大，也有些無神。在那單眼皮的眼瞼下，像是嵌上了不屬於她的眼睛。

  青葵睨了她一眼，冷笑，“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

  那雙眼珠子就這麽一轉也不轉地盯著青葵，神情略帶怨意。“二小姐，你非要這麽去搶奪她人的心裏才舒服？”

  青葵坐在一張黑木的高腳凳上，擺弄著手中的連袂金釧，眼神透過碧綠鐲子跟身旁人道，“七巧，你這麽說可就不對了。誰、搶了誰的？”

  她輕嗬一氣，琥珀色的眸子中十分得意，“鳳君又未曾喜歡她，況且最初鳳君的求親對象，本就是我，青葵。”

  她強調語氣，樣子傲然無比。

  七巧杵在屋子內，屋內未點燭火光線十分昏暗，襯得她麵目更加冰涼。

  緩緩，她動了動唇：“可是你……拒絕了。”

  當初如若不是二小姐最初在聘禮下達時滿口答應，又在即將成親之際迅速回絕。青丘族長與王後，又怎會擅自讓她家小姐頂去？

  青葵抬起白淨的下巴，目光如針刺，“拒絕又如何？縱使不是我青葵的，也絕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