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大柳師傅
作者:kidium      更新:2020-02-28 23:15      字數:2202
  折騰的螞蟻最新章節

  看不慣爛貨的習慣使然讓苟偉拿起檢錘敲了敲,焊點起泡。“或許上了漆看不出來,可要不了一年就能掉焊漏油。怎麽能比我這修理師傅的還差呢,太對不住自己的工資了吧!”

  苟偉猜得不離十,曉縣摩托廠的摩托又笨又重還耗油,質量也差,動不動就被人退貨。其中最關鍵的質量問題就是漏油,可一直找不出原因,後來逼得沒辦法隻得換了厚鋼板。別的廠用的是鐵皮,曉縣用的是鋼板,增加成本不說還增加重量,質量也得不到保證。成了摩托廠的短板,幾任領導十多年攻關,問題還是問題,總是解決不了。

  車間裏不僅成品半成品到處亂扔,連工具也是一樣,焊槍焊機隨便的一扔就那麽亂堆著,旁邊材料也沒有個分類,哪些是型料哪些是廢料、哪些是邊角料都分不清楚,就那麽堆成一個垃圾山。三更帶半夜,苟偉費了好大勁才清理個一二三來。

  “這麽看才像個樣子嘛,要不良莠不齊,俺怎麽提撥你們當油箱呢?咱可不能學‘廠長不在’的丘光頭啊,拿著黃金當硫鐵礦!”

  苟偉邊整理邊抱怨,看著破銅爛心裏還癢癢非要把他們變成有用之才不可,這或許就是師範教出來的育人之道在苟偉身上成了魔障。

  打掃再打掃,清理再清理,把自己累成條死狗往地上一趴,沒半個小時又精神煥發有發泄不完的精力,煩躁地在車間裏踢來轉去就是不知道往哪裏找發泄口。

  冷軋機苟偉不敢動也不能動,要動就是一堆機器聯動,響聲太大不說自己也不會。可這焊槍什麽的自己可是摸了快兩年了,見著了不打個招呼似乎不太近人情,對不住手上兄弟!

  “那就招呼下?”苟偉自言自語。

  這時這地這年頭可沒有什麽娛樂活動,一個精力旺盛的小年輕突然沒有了失業壓力後精神又極度鬆懈,在漫漫長夜裏不找點事發泄下過剩的精力那這夜就長了,難熬啊。

  彷徨了又徘徊,想動手試一下又不敢,怕車間裏有個數,這萬一說活計不符合標準,那賠了工資又被開除損失大了。

  點著車台前邊的燈圍著機料和焊機像驢轉磨不停歇地轉圈,想下手卻又不敢下手,不敢下手卻又忍不住手癢。

  “他===娘的,老子怎麽就是個賤骨頭呢?不想了,要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藏在胸膛裏的那個叫懦弱的魔鬼這會兒隱藏得很好不出來搗亂,可那個叫冒失的魔鬼卻又出來叫板,用滿身的精力衝擊得頭腦發漲。

  從工具堆裏找到一份圖紙,歪歪扭扭的參數很別扭的瞪著自己,好像在笑自己難不能看懂天書。最可恨的是找了半天單位,結果找了個毫米單位,苟偉氣得猛拍腦袋,“我勒個去,就不能微米納米的標。萬一的萬一,您老人家好歹也標個十分之一單位啊,就這也是劃條鐵線的寬度了。”

  計量單位用得大,那誤差到後邊可就放大到謬以千裏了。難怪沒有誰來買廠裏的摩托,誰敢買啊?萬一要掉個螺絲你都找不到標準配件。

  動,不動。最終還是決定動,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癢。反正沒人看著,弄壞了往廢料裏一塞壓在裏邊就好。真是神不知鬼不覺的,苟偉是越來越佩服自己。找到已經鬆得不能用的卡尺鐵尺鐵筆在型料上認真的劃好線條,用四角六角點焊的方法固定住,再測測線條上的誤差。

  苟偉越來越佩服自己的,零誤差。

  用弧焊焊上,再車掉多餘邊角料,鑽上幾個孔加上固定環片就是一個完整的油箱。看著掉地上的邊角料也是一陣心痛,這型材冷軋設計得也太不合理了,這得多浪費啊,邊角料隻能賣個廢鐵錢。

  將焊線塗上檢驗漆,加氣試了下,完美,不漏還很好看。

  苟偉沉浸在對自己完美作品的欣賞意境中不能自撥,不斷劃線不斷焊,一刻也不停。快樂得不要不要的。淩晨雞叫,實在扛不住了才回到那個帶著濃鬱香味廁所旁的休息室裏重重倒下。

  “臭嗎?臭在六意之中亦是香啊!”帶著孔乙己似的自我安慰苟偉沉沉睡去。

  “嘿嘿,哪裏來的,咋把咱這窩也給占了?起來,起來。”

  一隻大大的臭腳拖著個散發慘無人道臭味的塑料拖鞋勾了下地上陌生的頭,苟偉在混合香型中醒來,也不理會倒底是誰,更沒有這可能是頂頭上司的覺悟,先跑到外邊吐一回再慢慢眯瞪。

  嘔得一個撕心裂肺,叫得一個慘絕人寰。

  “大柳,你是怎麽著人家了,怎麽吐成這樣?誰家的孩子啊?我說你沒使什麽壞吧?”

  渾身油汙滿臉絡腮高壯粗大的高頭兒後一腳邁進休息室沒有看到大柳粗魯的一幕,很是迷糊的猜測。

  “主任,您說啥呢?你可以懷疑師弟的技術,可不能懷疑師傅的人品!”

  赤著臭腳穿著一身帶焊洞的卡幾工裝的是大柳,黑臉膛上帶著歲月的溝溝壑壑。

  邊嘔邊聽對話的苟偉算是有個大概了解,腦袋裏不斷轉著各種主意,可就是沒個章程,急得差點暈了過去。

  “哎,主任好,師傅好。我,我是昨兒分到車間的苟偉,沒地睡就打了個地鋪。我不知道師傅們來得這麽早,我馬上收,馬上收!”

  苟偉懦懦地如夢魘般嗦著。高主任與幾個班組長對視了一眼,這就是昨天那個把廠子大門砸了的冒失鬼啊,這禍害怎麽就分到我這兒來了呢?我也沒招誰惹誰,不是姓丘的那小子使什麽壞吧?

  高頭兒不應聲也不吭氣,走到旁邊的桌子上拿起水杯搖了搖,順手將昨兒的隔夜茶往角落裏一潑,心裏不禁歎口氣想起自己當徒弟時候的往事,“這就是個沒眼力見的,不知道一早就把師傅們的水杯給灌了?”

  懦懦的苟偉現在正慌得很,忙著收拾地上那點破被席,哪還顧得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哪怕主任咳了老半天也沒聽見,正收拾東西等著訓示呢!

  “那誰,小苟是吧?你先別忙了,去打壺水去。大柳,你看一下各組長過來了沒有,過來了就到這邊開個短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