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香蘭繡圖
作者:天水京      更新:2020-03-11 21:10      字數:2432
  ,最快更新最新章節!

  “那高公子那邊”趙子遇問。

  “高睿是沒辦法的,總不能派人去盯丞相府。不過他近期應該會安分一陣,蘇晚風死的時候,他在蘇太傅麵前悲痛欲絕,眼下整個京城都在惋惜他們有緣無份的感情。

  以高睿的性子,這出深情戲碼,無論如何也要做到底。恐怕風頭不過,他輕易都不會出丞相府。”

  趙子遇抿了抿嘴唇:“蘇晚風書房裏的那封信呢,可有進展?”

  “懷石對比過了,那封信上的字跡並非出自高睿之手。”

  意料之中的答案,趙子遇若有所思地問:“蘇晚風的筆跡可確認了,可是簪花小楷?”

  “不錯。”陸仲安微微頷首:“調取了前幾屆梅花宴的詩畫作品,確是簪花小楷無疑,運筆手法和老虎圖上,完全一致。”

  “詩畫”趙子遇思忖片刻,略有疑惑:“詩也是寫在紙上的?”

  陸仲安輕輕嗯了一聲,同她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

  馬車一路向東南前行,趙子遇在車上又睡了一會,醒來時窗外的景色已經與之前截然不同了,農田一塊挨著一塊,路上半晌也見不到一個人。

  “就快到了。”陸仲安撩著車簾向外看。

  不一會,馬車停在一處茅草屋前。還真是個前不著村兒,後不著店的地方。因為是倚靠著後麵的山丘,就連農田都很遠,隻有墟墓零零散散地堆在山腰上。

  茅草屋的兩邊還錯落著幾處人家,想必都是和姚山一樣,以砍柴采藥為生。

  趙子遇跟在陸仲安後麵下車,一出車門就聞到一股糞便的臭味。地上布滿的白綠色的雞屎,幾乎無從下腳。

  今日這個人,居然沒有擺出養尊處優的架子來。還以為他尊貴的腳,根本不會願意踩在這樣的地麵上。

  正奇怪著,趙子遇抬頭,看向一旁的陸仲安。

  “誒?”

  人人呢?

  “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幽幽的聲音從馬車裏傳過來。

  回頭看去,這人斜倚在車廂內的軟墊上,抬腳將剛才穿的四縫犀皮靴甩出了車外。而長吉,正畢恭畢敬地,從車廂的底櫃裏,拿出備用的青色軟雲靴,給他換上。

  趙子遇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果然,她就知道,這地麵,配不上他老人家的金腳腳。不過就是踩了一腳雞屎,就要把靴子扔了,那要是赤腳踩上去,豈不是得拿砍刀把腳剁了。

  難怪陸仲安查這樁案子良久,遲遲未有大的進展,合著這人壓根兒沒腳踏實地地查訪過。

  “我自己去,他們未必肯配合。”趙子遇漠然瞧著他。

  陸仲安不以為意,隨手從腰間取下一個令牌就丟給她:“平民眼裏,見官就是爺,放心問便是。”

  趙子遇懶得再理他,接過令牌就朝茅草屋走去。

  大門緊閉,上麵還貼著官府的條子,伸手敲了敲,裏麵響起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接著,一個婦人的聲音隔著門傳出來。

  “是誰?”

  “官府查案。”趙子遇說。

  門內沉默了一會,半晌,才從裏麵打開,閃出一絲縫隙。一個脖子極細的婦人從縫隙間往外瞄著,看到趙子遇,她警惕地抓緊門邊:“你不是縣太爺。”

  “眼下此案由禦史台接手了。”趙子遇拿出令牌,示意她讓自己進去。

  婦人疑惑地看了看她手裏的牌子,又看了看她的衣著。

  趙子遇今日穿的袍子,是上次落水時,陸仲安給她的。婦人看不懂令牌,但見她這身衣服華貴,不像是流民假扮,便信了她的說辭,連忙引她進屋。

  “不是都問了好多遍了嗎?”婦人邊走邊小聲嘀咕。

  “我和大山當真沒什麽可說的了。那小香蘭啊,就是命不好。我們這邊,好幾家都是在那河邊打水,多少年了也沒出過事,怎麽她去打水就死了呢。依我看,八成是那丫頭陰氣重,撞了水鬼的邪祟”

  趙子遇沒有接話,進了院子,一個男人正在紮木柴,見她們過來,隻抬眼掃了一眼趙子遇,又低下頭接著整理柴垛。這是個矮小的男人,相貌平庸,看上去似乎不及那婦人高,但是還算得上壯實。

  “我們也怕邪祟,出了那件事,這地方是待不得了。這不,就想著趕緊搬去汴州的老家。可這剩下的木柴也不能扔了呀,所以才等到現在。官爺你來的也真是時候,再晚兩天,我們就不在這了。”

  婦人勉強作出慶幸的表情,帶她去了香蘭的房間。

  說是房間,其實更像是一個窩棚,隻是周圍用石頭堆砌了隔風的牆,看起來像是舊馬廄改的。

  不過進去之後,倒是出乎趙子遇的意料。

  裏麵被打掃的十分整潔。石頭牆壁上掛著幾幅小小的繡圖,將破損的地方巧妙的遮了起來。破木桌子的斷角,也包了一塊竹編的網兜。

  雖然看上去依舊簡陋,但是少女的用心,讓這裏多了不少積極的生活氣息。

  屋子的中央,擺放著一張很大的三折屏風,上麵繡著的,是百壽圖。

  那百壽圖似乎還沒有來得及完工,形態各異的“壽”字,隻繡到第三麵,第四麵還隻是個空架子,繡圖並未裝上去。

  “這些都是香蘭自己繡的?”趙子遇從旁邊的架子上拿起未繡完的扇麵,慢慢抖開。

  “是呀。那小丫頭也就這點本事了,繡活真是不賴。大概七八歲的時候,她就能幫人家繡鞋麵了,找她繡的人可不少呢,每個月也能補貼些家用。

  不過這屏風倒是沒聽她提起過,大約是偷摸著接的繡活。那個死丫頭,近一年,都學精了呢。淨幹些鬼鬼祟祟的事。”

  “此話怎講?”趙子遇疑惑地看向婦人。

  婦人麵上閃過一絲奇異的光,眼神飄忽,最後隻低下頭說:“誰知道呢。”

  “香蘭她,經常出門嗎?還有那些繡活,可是她自己攬的?”

  “怎麽會!繡活都是隔壁賣藥的幫她介紹的。隔壁老王經常進城賣藥,有時就會稍帶著她繡好的布鞋啊,絹子啊什麽的。

  城裏人識貨,就會有人提要求,給她布料叫她繡。有時怕說不清楚,也會寫在紙上。我跟大山兩個啊,又不識字,所以我才估摸著,那屏風是她偷偷接的活兒。

  不過,就這繡活,從接到交付,小香蘭隻負責在屋裏繡,是半步都不出門,也不露麵的。

  她今年好歹也十二了,我們本來打算明年給她嫁出去的。若是整日拋頭露麵,那成什麽樣子了,以後誰還敢給她說媒。所以早在前幾年,就給她關屋裏了。

  隻有我們忙不開的時候,才叫她出門打水。不過也都掐著時間的,晚一點,大山都氣得要打斷她的狗腿呢。就是怕這侄女跟她娘似的,做什麽苟且的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