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資物光明 二十二章 我太難了
作者:還塵子      更新:2020-08-29 03:05      字數:2410
  林湛清看著王情若,嘴巴張了幾張,還是說了出來“請若,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爹爹真的不幸,你怎麽辦?”

  “爹爹不會有任何事的。不管怎樣,有我王情若在,王家,永遠是燕來城四大家族!”王情若目光無比堅毅,一字一句說道。

  “那位趙家家主看樣子……不如,你先跟我們回流雲山待幾天吧。”

  “我王情若,隻會待在燕來城。”

  林湛清見此,沒有再說什麽。

  ……

  離合院位於江南與西南交界處,此時,離合院掌門主持事物的無心廳內。

  一名兩鬢斑白的枯瘦男子,已至暮年,按道理血氣已衰。可如今,正一刻不停的破口大罵。

  在其前方恭恭敬敬的站了幾個人,連個大氣也不敢出。

  “歸木文那個不著調的!咱們離合院從此徹底沒臉了!”

  “你歸木文自己送死我不管,憑什麽搭上我離合院弟子!”

  “欺負幾個小輩,你還要不要臉!離合院是讓你丟人玩的!”

  “欺負小輩!還沒欺負成!還被小輩殺了!流雲山小輩殺得好!要是敢給我活著回來,我就親自動手結果掉!”

  “你個沒出息的!真想逞英雄,找個名門大派自己去挑了!你有那個本事嘛!我離合院堂堂六大真道,怎麽淨出這些個不著調的,敗壞祖師的東西!”

  “離合院曆代祖師啊!我戚長風太難了!攤上一群這麽個貨色,我戚長風可怎麽辦啊!”

  麵前站著的幾人,一言不發,渾身不停的發抖。

  農曆五月,正是盛夏。

  一輪豔陽高照,滾滾熱浪襲來,空氣似乎都在蒸騰。

  蟬鳴陣陣,草木生香。

  幾縷微風,卻無絲毫清涼。

  此情此景正是

  四季更迭中,又是一盛夏。

  紅塵有團聚,人間空淚花。

  此時距離王家那場風波,已經過去一個月。

  那一晚,玉石礦真的發生爆炸,而王家與張家一共幾百人,也真的被埋葬在裏麵。

  經過林湛清幾次勸說,王清若依舊堅持自己,留在了燕來城。流雲弟子在王家修養了半個月,領了報酬,辭了王家,回了流雲山。

  而林湛清托詞說,想一個人走走。

  對此,平子顏當然沒有意見。童蝶想跟著,卻沒人搭理她,隻能作罷。

  林湛清一人一馬,悠閑的行走在官道上。手中拿著一個蘋果,不時啃兩口。幾口下去,圓滾滾的蘋果隻剩下果核。隨手扔了,繼續坐在馬上不緊不慢的往前。

  正是中午,一片淒涼荒野中,幾間磚房孤零零的。磚瓦門窗整整齊齊,像是新建的。但滿是灰塵,好像沒人居住。

  一個白衣少年,掏出鑰匙,打開門。步履緩慢的進去。

  屋內一張大桌,桌旁兩張座椅。大桌上方的牆壁,掛著一副畫像。一對夫婦正襟危坐,婦人懷裏抱著一名五六歲的男童。

  但畫中夫婦的相貌,不知為何,隻用畫筆大概勾了個輪廓。

  那名白衣少年,在大桌前跪了下去。一言不發,隻是跪著。

  天氣還是那麽灼熱,偶然有一絲微風,也隻是熱浪湧動。

  太陽從正上方慢慢滑落,燥熱的天氣終於稍稍緩解。

  那名少年一動不動,依舊跪著,竟然從正午跪到了傍晚。

  其清逸俊朗的臉龐,似乎有了一絲波動。一滴熱淚,從眼角處慢慢湧出,劃過,落在地上。碎成一道晶瑩。

  白衣少年想站起來,但卻因為跪了太久,雙膝麻痹。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沒有任何情緒表露,白衣少年自己緩了緩,重新站了起來。

  那名白衣少年正是流雲山林湛清。

  而這間屋子,是林湛清十六歲第一次獨自下山時。按照腦海中的記憶,經過多方打聽。好不容易找到的,離開已久的,家。

  尋到時,這屋子早已破敗不堪。幾乎隻剩下幾根爛木頭。林湛清找人重新翻修過,盡管樣式都是按照原來的,但已經與當年的屋子無關,這隻能算是新屋子。

  關上門,鎖鎖好。

  林湛清又離開了。

  一人一馬,身影漸漸消失在夕陽下。

  從林湛清的家往東北方向五百裏,有一家了心禪院。禪寺不算大,一共十幾間屋子,兩三畝地。香火還不錯,寺裏住持慈空禪師,深入佛法,通達世俗。於世出世間中,皆有大智慧。

  上午時分。

  林湛清一人踏上入寺的石階,走過彌勒前殿。駐足在大雄寶殿前,向一旁的結緣贈香處,要請三支檀香。前麵已有幾人,林湛清排在之後。那負責的結緣的小沙彌,十七八歲,和林湛清差不多年紀。圓頭圓腦。神色恭敬,無任何懈怠輕慢。

  最前麵是一穿金戴銀的中年男子,扔下一錠銀子。小沙彌左手撚起三支檀香,雙手恭敬遞過去。雙手合十,口中稱念道“阿彌陀佛。”

  之後是一對四十上下的農人夫婦。並沒扔下個三兩銅板,撓撓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沙彌一樣的,左手撚起三支檀香,雙手恭敬的遞過去。雙手合十,口中稱念道“阿彌陀佛。”

  林湛清上前,放下五個銅板。雙手合十,行了一禮。小沙彌趕緊同樣回了一禮。

  又左手撚起三支檀香,雙手恭敬的遞過去。雙手合十,口中稱念道“阿彌陀佛。”

  敬過香,林湛清向院中茶堂走去。旁邊禪房有聲音傳來,

  “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這句話什麽意思呢?用世間大俗話講,就是一視同仁。管他什麽高低貴賤,美醜傷殘,有錢沒錢,人情冷暖,是非善惡,好壞香臭。通通以平等心,一視同仁。久而久之,心地自然清淨。圓融虛空,澄明通透。如琉璃般,絲毫纖塵不染。待到機緣成熟,了悟一切真相。如此,便悟入心佛眾生,三無差別,唯一真實,無上境界……”

  茶堂內,林湛清拈著茶杯,輕品一口,放下。

  “施主煩惱,好些了嗎?”說話的是位國字臉的僧人,三十多的年紀。

  林湛清沒說話,苦笑著搖了搖頭。

  那僧人坐下來,給林湛清斟過茶。給自己也斟了一杯,舉起輕品。

  放下茶杯,端坐在茶堂,也不說話。

  林湛清同樣的端坐在哪裏,同樣的不說話。

  此時喝茶的,就林湛清自己,茶堂好像停滯了時間一般。

  陽光在茶堂前灑落,透著安詳靜逸的氣息。

  許久,林湛清起身。

  那僧人隻說一句“有空常來喝茶。”

  “嗯。”

  林湛清嘴裏嗯著,卻沒回頭,直出了了心禪院。

  那僧人也不在意,依舊端坐著,時不時的斟一杯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