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一陣無語，好半晌才正色道，“我和我娘子可不像你爹娘那樣。”

  張大盞卻是怎麽也不信。

  文瑾也懶得解釋，就這樣，一大一小，一坐一站，二人也沒再說話，晚風輕輕吹起，吹起了院子中滿園的杜鵑花香，夕陽的最後一絲霞光也逐漸被黑暗吞噬，世界仿佛在瞬間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哥哥可是怕黑？別怕，我這就去將那燈籠拿來。”，張大盞說著，不等文瑾回話便跑去了屋內，不多時又提著一盞亮著燭火燈籠回來了。

  “呐，哥哥，給。”，張大盞喘著氣兒說道。

  文瑾接過那燈籠，笑道，“好。”

  正在此時，楚鈺與張大娘一邊說著什麽，一邊從房間中走了出來。

  張大娘手中提著一盞燈籠，那橙黃的淡色的光芒將她麵色的憂色與感激照得一覽無遺。

  “大娘無需過分擔心，我明日再來。”，楚鈺輕聲道。

  張大娘一臉感激，“好，那就多謝夫人了！”

  “嗯，時候不早了，就此告別吧。”，楚鈺點頭。

  “嗯，我送送夫人吧。”

  “不用了，我住不遠處，識得路，盞兒應當是餓了，你去準備晚膳吧。”，楚鈺拒絕道。

  張大娘也沒堅持，將手中的燈籠遞給楚鈺，溫聲道，“那夫人您一路小心。”

  “好。”

  ***

  走在幽幽的小路上，周圍一片漆黑，月光雖然皎潔卻總是躲閃在黑雲背後，藏匿了萬丈光芒。

  楚鈺與文瑾人手打著一盞燈籠並排走著。

  “其實，你可以直接給他們銀子讓他們找大夫醫治，何必自己費心費力？”，文瑾忽而淡然出聲問道。

  “人生艱難，我隻是盡自己的綿薄之力罷了，不算多。再說，我是大夫，總不該見死不救。”，楚鈺停下了腳步，望向文瑾，“你知道嗎？銀子可以解決許多問題，唯獨銀子不能替代真心。”

  “你說的不錯，銀子不能替代真心。”，文瑾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澄亮。

  黑雲飄過，月亮終於得以露出全臉，瞬間，皎潔、霜白的月光照亮了整片大地。

  楚鈺望了眼澄亮皎潔的月空，心情大好。

  文瑾也感覺到楚鈺似乎心情不錯，自己心下竟然也跟著開朗了起來。

  二人一路無言。

  ***

  按照與張大娘的約定，楚鈺一大早吃好早膳便帶著霜七一起過去了張大娘的院子裏。

  “神仙姐姐又來了！”，張大盞看見楚鈺的到來滿臉雀躍，又蹦又跳著。

  楚鈺抿唇一笑，“盞兒，你可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什麽神仙姐姐。”

  “我不管，能給我家帶來好運的就是神仙姐姐！”，張大盞不依不撓。

  楚鈺沒有反駁，隻是笑著搖了搖頭。

  “這個姐姐是？”，張大盞往楚鈺身後縮了縮，一臉好奇地望這站在楚鈺身旁的一臉淡漠的霜七。

  “她是我的跟班，給我打下手的。”，楚鈺笑著解釋道。

  “姐姐，我也想成為你的跟班。”，張大盞忽閃著一雙大眼睛，笑道。

  楚鈺摸了摸張大盞的額頭，笑眯眯道，“好啊，等你上了學堂，認全了字，再來找我。”

  “好啊好啊！”，張大盞拍著手掌道。

  這邊張大娘從房間裏走出來，見到楚鈺身邊站著的霜七，眼中閃過一抹驚訝，但是很快便又恢複了平靜，正如她猜測的，這個衣著不凡的女子來自大戶人家，帶有一個打下手的侍女也並無什麽奇怪。

  “夫人，這邊請。”，張大娘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楚鈺點頭，與霜七一同進了去。

  晨光熹微，院子中蔓延著一股初春的涼意，杜鵑花尚未盛開，仿佛在等待著陽光的出現。

  鳥兒吱吱喳喳，蝴蝶在油菜花地上翩翩起舞，好不熱鬧。

  張大盞一勺一勺地給油菜花澆著水，看見幾隻漂亮的蝴蝶飄過又忍不住放下手中的勺子去抓捕蝴蝶....

  時間悄然流逝，太陽逐漸升至半空，冷淡的空氣開始變得稀薄，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暖意。

  吱丫一聲，房門被打開，張大娘與楚鈺和霜七出來了。

  “夫人，這次真的是多謝您了！要不然，要不然，我家那位興許真的是要一輩子都得在床上度過了。”，張大娘一臉感激道。

  楚鈺淡聲道，“不客氣，我作為醫者，無法見死不救。我今日隻給他做了一遍針灸，他現在腿腳也隻恢複了輕微的感覺，但是要想徹底好起來，就得持續多做幾日治療，而且，平日裏要多嚐試著走動，摔了也不要怕，也不要怕自己起不來，多走幾次。”

  張大娘認真地聽著楚鈺的叮囑，笑道，“得，我一定會將夫人的話原封不動告知踐行。”

  楚鈺嗯了一聲，她喜歡聽話的病人。

  “我這幾日還會再來，時間不定。”，臨走前，楚鈺留下了一句話。

  “好。”，張大娘眼含淚水，用手抹了一把眼淚。

  在不遠處玩耍的張大盞此時蹦著跳著回來了，她見到自己娘親擦了擦眼角，便上前問道，“娘親，你怎麽了？神仙姐姐她們呢？”

  張大娘連忙收拾好心情，低下頭望向一臉天真的女兒，笑道，“娘親太高興了，你爹爹有救了！”

  “真的嗎？那真的太好了！”，張大盞眼中閃過的喜悅毫不掩飾，頓了頓，又道，“神仙姐姐果然厲害，她一來，爹爹便好了！”

  “是啊，日後，我們一定要好好報答她。”，張大娘堅定道。

  “嗯！ 我一定會好好報答神仙姐姐的！”，張大盞握緊了拳頭。

  張大娘拍了拍張大盞的頭頂，寵溺一笑。

  ***

  離張大娘的院子大約一裏遠的地方，兩道清瘦的身影一前一後走動著。

  “主子，這戶人家不錯。”

  “嗯。”

  兩人再無言。

  霜七知道，楚鈺救人全憑心情，因此江湖中的“羽仙醫”不僅是行蹤古怪，更是高冷古怪。

  接下來的兩日，楚鈺與霜七都如約來到這戶整潔的農戶人家給這裏的男主人針灸醫治，三日的針灸，病人的腿腳已經逐漸有起色，能感受到越來越多的痛覺了。

  對於楚鈺如此勤快地去為那家農戶的行為，文瑾並沒有說什麽，每日在楚鈺出去之後，他都會來到楚鈺的院子裏或者房間中，說是納涼，其實是窩在楚鈺的院子中看手劄或者其他。

  所以，每次楚鈺回來的時候，都能看見那一抹絳紫色的身影在她的院落之中，楚鈺也開始見怪不怪。

  第三日楚鈺回來，一如昨日無視文瑾直奔房間的時候，卻是被文瑾叫住了腳步。

  “鈺兒，明日陪我去百花節，不要去張大娘那裏了。”

  楚鈺停下腳步，頭也不回，“不，明日我還是要去，明日得療程至關重要。百花節長達半個月之久，不差這幾日。”

  文瑾歎了口氣，好半晌才道，“好吧。”

  楚鈺沒再理會他。

  時間一晃便是兩日。

  一大清早，旭日未升，薄霧皚皚，文瑾便堵在了楚鈺的門前，一早前來給楚鈺安排洗漱的秋格與郡陽見狀便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洗漱用品，安靜地退了出去。

  因此，楚鈺醒來之後打開門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文瑾。

  “你怎麽在這裏？”，楚鈺皺眉。

  “今日陪我去百花節。”，文瑾負手而立，淡聲道。

  楚鈺翻了一個白眼，“就是為了說這件事？”

  文瑾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嘭的一聲，楚鈺關上了門。

  文瑾嘴角勾了勾，邁開步子離去了。

  不知道文瑾離開了多久，楚鈺才重新將房門打開。

  “秋格，綺羅，郡陽！”

  “在！夫人！”

  “伺候我梳妝。”，楚鈺淡聲道。

  “是。”，三個丫鬟端著銅盤與放置著早膳的托盤魚貫而入。

  “夫人，您今日不出門給那個張大娘的夫君治療了？”，秋格好奇問道。

  今日楚鈺如此盛裝打扮自己，必然不是因為要去張大娘家。

  “霜七會搞定。”，楚鈺抿了抿丹朱，淡聲道。

  秋格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霜七姐也太厲害了，連夫人獨懂的醫術也會。”

  楚鈺笑笑，沒說話。之前霜七跟著她在雪山學藝之時，她可是沒少跟著她一起弄這些，自然是耳濡目染，多多少少懂一些的。如今張大伯的腿已經做完了一個療程了，霜七也對那針灸的順序和注意事項比較熟悉，因此她將他交給她去做，完全可以信得過、很是放心。

  “霜七姐要是不厲害，哪能配得上更加厲害的夫人？”，一旁的郡陽接話道。

  楚鈺笑了笑，“行了，你們也別關顧著拍馬屁了，待會要出門，你們準備一下。”

  秋格聽到可以出門，眼神一亮，驚喜道，“出門？可是要去百花節？”

  楚鈺點頭，“對，就是百花節！”

  “哇！那可太好了！”，秋格拍了拍手。

  正給楚鈺梳著發髻的綺羅也安靜地笑了笑，她也好久沒出去了。

  收拾完一切的時候，文瑾已經坐在馬車上等候許久了。

  楚鈺踩著步階上去的時候，文瑾正在馬車內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