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首的兒子死在了戰場上。

  當這則消息被確定後，幾位元帥全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他們望向床榻上的韓策，滿心苦澀。

  時間流逝，前線戰爭依舊如火如荼。

  韓策送回藍星的第十天，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皮。

  他嘴唇幹燥，臉色慘白如灰，目光渙散無神。

  周圍警衛立刻驚喜上報元帥部。

  很快，徐震，葉晨劍，陳魔，黃龍等一眾元帥快步衝進天首寢室，剛好看到韓策正在艱難起身。

  “別動！”徐震元帥立刻將韓策按在床榻上，說道：“你現在剛剛醒，身體還很虛弱，別亂動，這段時間就好好靜養。”

  韓策無力問道：“前線……怎麽樣了？”

  他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詢問前線戰況。

  徐震元帥心中苦澀，點頭：“前線已經穩定了，正在和蟲族僵持，短時間內估計蟲族攻不進來。”

  韓策這才滿意合眼。

  他氣若遊絲，胸膛如鼓風機般一起一伏。

  元帥們讓軍醫和各銀河醫學家為韓策診斷，他們則全部走出寢室，站在南海台階上，踩著厚厚的冬雪，幾人相視無言，滿臉苦澀。

  陳魔：“我們要把……韓嘯的死訊告訴天首嗎？”

  眾元帥沉默無言。

  韓策十八歲參加北艾戰爭。

  十九歲成為九州位及元帥的監察長。

  二十歲接任林軍，成為九州天首。

  二十歲至三十歲，皆苦心為九州操勞，這十年內，九州向外穩定發展，向內固若金湯，韓策於國於民稱得上功績無雙。

  九州最近三代天首。

  第一代天首與陸羽穩定亂世局麵。

  第二代天首與陸羽鑄下崛起根基。

  韓策則集兩代天首之根基，帶著九州飛速崛起。

  既有雷霆手段，也有無雙功德。

  三十一歲，韓策結婚生子，妻子是當時的九州國務總卿，一個在家溫婉大氣的女子，二人育有一子，名為韓嘯。

  相傳韓策大婚的那日，站在紅宮城牆上長達一夜，紅宮內歡聲笑語燈火通明，他卻頂著大雪，在黑黝黝的城牆上仰望無盡星空，似乎等待著什麽，可惜最終沒有等到，落寞而去。

  韓策的兒子韓嘯，攜無盡關注與護愛而生。

  韓嘯自幼聰慧過人，善於觀察人心，深得韓策與眾元帥的喜愛，就是性格過於內向怯弱，究其原因，也隻不過是韓策護子心切，沒讓韓嘯見識過戰爭的殘酷與天災的可怕。

  韓嘯其實挺想去軍隊曆練的。

  但韓策深知如今星際戰爭的殘酷。

  再多生命放在星空裏，也會如刹那煙火消散，甚至無人知道，無人問津，因此每當韓嘯表示想要軍隊曆練時，韓策都會跟軍隊各部門打招呼，禁止韓嘯進入軍隊。

  可惜這次大征兵，軍隊放寬了很多條件，也因為報名人數太多而不免忙得頭昏眼花，導致韓嘯順利混進了軍隊。

  現在，韓嘯十八歲。

  懷揣著尊崇父親的心思。

  重踏他父親韓策十八歲的征途之路。

  上戰場，入前線，見天災，滅人禍。

  可是一個自幼學***之術，不會半點星際作戰和生死搏殺技能的孩子，又怎能在戰火連天的銀河邊疆活著回來？

  “挺好的一個孩子，可惜了。”

  葉晨劍臉龐顫抖，盡量平緩語氣道：“該說就說吧，那是韓策的孩子，也是九州的戰士，韓策有作為父親和九州天首的知情權。”

  ……

  韓策在昏迷中迷迷糊糊聽到了有人哭喊他。

  他疲憊抬起眼皮，發現是自己的妻子。

  原本端莊美麗的國務總卿妻子，如今滿頭柔順黑發亂糟糟披散著，美麗的眸子邊還有未擦幹淨的淚痕。

  “我又沒死……哭什麽？”

  韓策嘴角微微顫抖，扯出一抹艱難的笑。

  可是妻子卻忽然再次崩潰，在韓策麵前無聲地哭成了淚人，一邊哭一邊大喘氣，語不成句：“小……小嘯……在邊疆……”

  韓策神智很是模糊，但還是這一瞬間後脊梁骨發寒，他的眼神在迷惘與清醒間掙紮，問：“韓嘯……怎麽了？”

  妻子趴在床榻便哭泣，說：“小嘯在邊疆戰死了，屍體都被蟲族撕成了肉泥……”

  嗡！

  這一刹那，韓策腦袋像是被誰用鐵錘狠狠砸中，頭暈目眩，耳鳴聲嗡嗡作響，心跳也變得清晰可見。

  噗通！

  噗通！

  噗通……

  ……

  天首又昏迷了？”

  “是的元帥，韓策天首在得知韓嘯死訊後就再次陷入昏迷。”

  “唉……”

  天首寢宮外，大雪漫蓋人間，葉晨劍的歎息聲穿過茫茫飛雪，飄向渺無人煙的穹頂，這一天，又是除夕夜，闔家除夕夜。

  他默默走進天首寢室，輕輕靠近韓策，伸手從韓策的床榻之下摸出一張黑色令牌，而後又靜靜離去。

  天首軍殿的警衛看到了這一幕，立刻想要上前阻攔，卻被葉晨劍輕輕攔住說：“你們……也不希望天首再為九州而死吧。”

  警衛們沉默了。

  葉晨劍離開了。

  京城的除夕夜向來正統又熱鬧。

  無論是地表還是天空，都有大量紅燈籠懸掛，恍惚間這裏像是人世間最美好的地方，但這一天，也有很多很多人在家門口掛起了白綾，點起了白色蠟燭，站在家門口，苦苦呼喚著已經離開人世的兒女。

  這一天，是軍部向老百姓公布死亡名單的日子。

  這一天，也是除夕夜。

  葉晨劍踩著厚雪走在故都百姓家街巷，他走過闔家團圓的家門口，也走過母親黯然神傷落淚的白綾家門口，最終他走到京城最高處，坐在一座涼亭中，仰望天空。

  “將近三十年了，時間一轉眼就過去這麽久。”葉晨劍望著夜幕繁星中層層疊疊的空中城市，望著天城中來往不息的民用艦船，重重吐出一口化成白霧的氣。

  “時間真快，一代又一代啊……”

  葉晨劍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令牌。

  這是當初從林子茄天首手中傳下來的天首令牌，每代天首繼位之時，都會向其中滴入精血。

  葉晨劍打開令牌，將裏麵韓策的精血盡數傾倒，而後咬破自己手指尖，將自己的精血滴了進去。

  隨後。

  葉晨劍幽幽吐了口氣。

  在繁星大雪的覆蓋下。

  他靠在涼亭的柱子便睡著了。

  這一睡，便再也沒有醒來。

  ……

  “葉老頭死了？”

  徐震元帥正打算就寢。

  結果警衛就向他匯報了這消息。

  洗漱的杯子墜落在地，破碎的玻璃上，映射出來的是徐震元帥那悲傷至極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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