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遊戲，男廁所。

  天，已經很晚了。

  男廁所隻開了一盞燈，光線有些暗。

  小陳和老何並排站在小便器前泄洪，小陳的呼吸有些紊亂，稍微顫抖著轉過頭看了旁邊的老何一眼，咽了咽口水轉回去繼續泄洪。

  老何這邊的動靜漸漸小了，隻有滴答滴答聲在綿綿不絕。

  隔壁小陳已經泄洪結束，幹淨利落。卻也不急著收回來，就這麽站著，陪他站著，等他滴完。

  老何似乎覺得有些難堪，尷尬笑道:“小陳，你尿完了就先回去唄？”

  “老何。”小陳聲音有些虛地喊了一聲，又與他對視了一眼，欲言又止。

  老何似乎也猜到了他想說什麽，眼神止住了他，又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廁所隔間。

  小陳立馬收槍提起拉鏈，一間一間隔間快速檢查過去，沒有看到人，又跑到門口看了眼外麵的動靜，才緊張兮兮地跑過來，小聲道：“老何，頭兒說讓我們這兩天把bug修複好，下個禮拜就要上線正式服了！”

  “我知道，我知道……”老何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廁所裏，滴答滴答的滴水聲配合上這昏暗的光線狹窄的空間，讓氛圍變得十分壓抑。

  “如果到時候代碼被戰斧遊戲發現……”小陳聲音都有些顫抖了，看得出來他這段時間精神狀態很不好。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老何小聲念叨道，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

  小陳抱著頭，閉上了眼，顯然有些後悔那天晚上幹的事兒了。

  廁所裏的滴答聲節奏漸漸慢了下來。

  “小陳，我說過了，這件事怪不得我們！”老何沉聲道。

  “工作室手上還有其他項目要開發，本來就騰不出人手，這麽大的一個項目就交給我們兩個人負責，怎麽可能做得出來？就算所有的素材全都有了，就算有《傀儡師聯盟》可以參考，改代碼時間也不夠啊！”

  “小陳，我們沒有別的選擇，這怨不得我們！總不能讓我們一天二十四小時就住在公司吧？”

  老何緊緊攥住了拳頭：“而且，項目做完交上去，頭兒那邊是有審查過的，他都沒發現什麽問題，你怕什麽？”

  “老何，我想辭職……”小陳忽然說道。

  老何猛地扭頭看著他。

  小陳神色慌亂得很：“我們不能繼續呆在這裏！回頭一旦事發，肯定會找我們問責的！老何，你跟我一起辭職吧？”

  “我三十八了！”老何抓著他的肩膀沉聲道，“我今年都三十八了，我辭職了上哪兒去？”

  二人說著，眼眶都不約而同有些發紅了。

  老何深深呼了一口氣，鬆開了他：“你說的沒錯，保險起見，你辭職吧。你還年輕，又有工作經驗，找下家不難……不難……”

  “老何……”

  “我不能走，真的不能走！我這個年紀在這一行根本找不到下家！我好不容易自願降薪才搞定了人事那邊，躲過了前年的清退，我不能走！現在走了，我就什麽都沒有了！”

  “老何！”小陳抓住他的肩膀，聲音低沉而急促地說道：“這種事情一旦被發現，戰斧遊戲提起訴訟我們肯定會被推出去負責的！這項目是我們做的！到時候你一樣得丟工作，保不齊還要付違約金甚至坐牢！”

  “不會的，不會的，這項目是掛在頭兒名下的！天塌下來要死也是他先死!”

  “你特麽騙誰呢？老何，你在這個圈子裏混得比我久，你別特麽告訴我你不知道規矩！功勞歸上司，問責找下屬！而且，你一個三十多歲的老技術員，壁虎斷尾公司不心疼！”

  “那我特麽能怎麽辦！”老何有些歇斯底裏了，但還是不敢吼出聲來，就這麽紅著眼眶瞪著他：“我兒子還要上學，我辭職了就靠我老婆那麽點工資怎麽活啊？”

  廁所裏，隻剩下倆人紊亂的呼吸聲。

  沉默了片刻，老何抹了抹眼淚：“小陳，你辭職吧，沒事。到時候看運氣，老天爺要是可憐哥哥，就讓這件事瞞過去了，讓哥哥順利混到退休……要是事發了，就算哥哥倒黴！”

  “老何！”

  “放心吧，我在這行混得比你久，有些東西我比你了解的多，不會出事的。就算真的事發了，我也有辦法自保的。”

  “什麽辦法？”

  老何看了他一眼：“不能說。”

  小陳與他對視了一會兒，也不再多勸了，拍了拍他的手臂。

  老何笑著捶了下他的胸膛：“穩住了，別慌，咱就是倆打工人，真出事了公司說全是咱的鍋誰信啊？反正保險起見你先走就是了，年輕人心態這麽不穩，留在這裏到時候真追究責任了，反而容易出問題。”

  小陳點了點頭。

  二人稍微平緩了一口氣，去洗手台洗把臉回辦公室繼續加班。

  這一夜，夜空依舊黯淡無光，底下的城市卻“星光璀璨”。

  曾經的滿天繁星，卻如上天的棄子丟入凡塵。

  更何況是一介打工人？

  ……

  ……

  “韓總。”吳歸遠走進了韓嵐的新辦公室，身後的方巧蕊便從外麵將門帶上了。

  “嗯，坐吧。”韓嵐一邊處理著公務，一邊招呼他自己找地方坐。

  吳歸遠便在他辦公桌前坐下了。

  “戰斧遊戲出事了？”韓嵐問道。

  現在戰斧集團旗下三大子公司都已經搬遷到了新的大廈，而戰斧遊戲因為老服務器的緣故隻有一部分人搬過來負責維護這邊的新服務器，剩下的人都還留在舊的辦公室。

  吳歸遠自然也是留在那裏辦公。

  從那邊過來有差不多十五分鍾的車程，遇到堵車可能更久，比不上之前樓上樓下那麽方便，所以吳歸遠沒什麽重要的事情肯定是不會親自跑過來找他的。

  事實上這段時間網上鬧騰的動靜韓嵐也是知道的，隻不過既然放權了，就沒有主動過問。

  吳歸遠將準備好的文件遞了過來。

  韓嵐停下了手頭的動作，先將文件接過來，一邊看向吳歸遠。

  吳歸遠解釋道：“天火遊戲之前企圖收購《傀儡師聯盟》，被我們拒絕之後就開啟了《諸神聯盟》項目，在遊戲內測的時候就曾經以此威脅過我們，重提收購之事，我們依舊拒絕。所以，《諸神聯盟》最終還是被搬上了台麵與我們正麵硬剛。”

  “嗯，這件事我知道。”

  “我原本以為《諸神聯盟》最快也要下半年才能上線，卻沒想到他們的動作會這麽快。”

  韓嵐看了他一眼，繼續低頭翻閱著他遞過來的資料，目光漸漸凝重起來。

  吳歸遠繼續說道：“天火遊戲是大公司，而且《諸神聯盟》繼承了《諸神黃昏》的全部素材，可以節省很多人力物力時間，但因為遊戲模式和《諸神黃昏》有著非常大的差別，所以基本要重做，難度其實不會比開發一款新遊戲低多少，哪怕是參考著我們的遊戲模式來……”

  吳歸遠嘴角微微上揚：“所以，他們走了捷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