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6章 這種看著自己的孩子跟別人親近的心情，我也懂

  顧錦曦沒忍住，生氣的問道：“意思就是，如果不是今天這場意外，你還打算一直瞞著我了？”

  “不是什麽好事，如果真的能夠瞞你一輩子，我絕對不會說出來！”顧毅峰說道。

  顧錦曦氣得半死，但見弟弟那副表情，心情也沉重起來。

  顧毅峰一向聽話懂事，既然能讓他這樣做，必然背後有原因。

  “快說！”顧錦曦喊道。

  “這五百萬，是你生孩子的錢。”顧毅峰第一句話，就拋出了這樣一枚重磅炸彈，直接炸得顧錦曦都快耳鳴了。

  生孩子？

  “當初媽媽病重，我們又拿不出任何錢來治療，所以走投無路的情況之下，你就選擇了去替別人生孩子。”顧毅峰的聲音很淡，像是飄在空中的一樣。

  但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再一次撕開這些陳舊的傷口，究竟有多疼。

  親手把自己的姐姐從痛苦的記憶中喚醒，又是有多難受。

  “那邊的人非常保密，不僅我，就連你自己了解的情況也不多，當初說好了，隻要一檢查出來你懷孕，就會把五百萬打到我們的賬上，到時候就可以給媽媽救命。”

  “但是沒想到，那些人卻沒有及時的把錢打過來，直到你生下了孩子，才給了一張五百萬的支票，可是那時候——”

  顧毅峰幾度哽咽，但他還是強行忍住了自己的情緒，說道：“媽媽已經去世了，你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到，剛生完孩子，就要趕過來處理媽媽的後事，結果禍不單行，你從醫院回來的路上，又出了車禍。”

  “遭遇幾番變故，你在病床上躺了很久，然後醒來之後，就失憶了。”

  “我想著，這些都不是什麽好事，既然如此，忘了也好，沒必要讓你活在痛苦裏，就把這五百萬的支票存了起來，一直瞞著你。”

  “如果可以，我希望永遠都沒有告訴你真相這一天。”顧毅峰看著顧錦曦，滿眼的沉痛。

  顧錦曦早就傻了，在聽到“替別人生孩子”、“孩子”這些詞匯時，她仿佛又墜入了那個夢境之中，那個重複了多年，幾乎能夠倒背如流的夢境。

  原來……原來那不是什麽夢境，那都是曾經鮮血淋漓的發生在她身上的真實故事。

  命運弄人，她一輩子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會經曆這麽魔幻的事情。

  “姐？”顧毅峰看著顧錦曦蒼白的臉色，非常擔憂，“你沒事吧，你別嚇我？”

  “我沒事，”顧錦曦搖了搖頭，有氣無力的說道，“真的沒事……”

  見到她這副模樣，顧毅峰的心髒都揪了起來，他不斷的跟顧錦曦道著歉：“姐，對不起，我一直不敢把真相告訴你，就是怕你接受不了這件事。”

  顧錦曦幾乎付出了一個女孩最珍貴的一切，然而如此犧牲，竟然還是沒能救回母親的性命，這讓一切都變得非常可笑。

  “我怕你扛不住……”顧毅峰說道。

  是了，換成誰能扛得住，但顧錦曦不可以崩潰，她是姐姐，要是她都倒下了，那顧毅峰該怎麽辦？

  更何況，要怪也隻能怪命運，怎麽也怪不到顧毅峰的頭上去，他瞞著自己，不過是希望自己不要痛苦罷了。

  “你不用說對不起，姐姐沒有怪你。”顧錦曦說道。

  顧錦曦整個人都失魂落魄，但在顧毅峰麵前，還是強行打起了精神，安排道：“你先回學校吧，我還要回雇主家去打工，別想太多，都已經過去的事情了，我沒事的。”

  顧錦曦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

  回到洛家，顧錦曦再也無法裝出表麵的平靜，她把自己關在臥室裏，用被子捂住腦袋，想要通過睡著的方式來逃避這一切。

  然而卻再一次陷入了那個夢魘。

  “把孩子還給我！”

  “這是五百萬的支票，你走吧！”

  夢裏那冰冷的場景，這一次仿佛都活了一樣，顧錦曦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在某個時空當中，她的確親身經曆過這一切。

  我的孩子……

  顧錦曦想到，那個被護士抱走的孩子，現在怎麽樣了，他過得好嗎？

  既然能話五百萬找人生孩子，想必那家的家庭條件很不錯的，所以她的孩子應該過得還不錯吧？

  顧錦曦很想見一見自己的孩子，她沒有想過要回來，畢竟五百萬都已經拿去還賬了，她現在要孩子，倒是顯得非常沒有契約精神了，她隻是想見一見，看一眼也是好的。

  畢竟，這個孩子是世界上，除了顧毅峰和她那個敗類老爸之外，唯一跟她血脈相連的人了，更是從她身體剝離的一部分。

  “毅峰，你知不知道我當年究竟是替誰生的孩子？”顧錦曦問道。

  “姐，這個問題恐怕很難有答案，”顧毅峰解釋道，“你當初離開時，直接被人帶走了的，我連見麵都見不到你，更別說知道雇主的身份了，而且，你應該也是不知道的，畢竟這個東西，存在灰色地帶，所以保密措施都特比嚴密。”

  顧錦曦完全可以理解，而且雇主一方，為了避免將來孕母拿了錢又跟孩子牽扯不清，都會在一開始就保持神秘的身份，這是最保險的做法。

  “所以，我連見他一麵的機會都沒有……”顧錦曦歎息道。

  聽到顧錦曦遺憾的聲音，顧毅峰除了心疼憐惜，也沒有別的辦法，他根本就幫不上任何忙。

  經過這件事之後，顧錦曦在麵對洛小笙和洛小暖的時候，感覺變得非常奇怪。

  她說不上來是哪種奇怪，卻會比之前更加親昵。

  亦或者是，她把自己對孩子的思念，投射到了洛小笙和洛小暖的身上，把他們當做是一個寄托。

  “阿姨，你別做事了，你先來陪我玩嘛。”洛小暖抱著顧錦曦撒嬌。

  她最近老是盯著兩個小孩，會不自覺的發呆，她忍不住幻想著，如果她的孩子沒有離開她，是不是現在也會想洛小暖這樣跟她撒嬌，要她陪著玩，要她講故事……

  “可是阿姨還要幹活呀。”顧錦曦說道，笑了笑。

  “那我跟爸爸說，不要阿姨幹活了，要阿姨陪我玩！”洛小暖說道。

  “等阿姨幹完活，再陪你玩好嗎？你先跟小笙一起玩玩具好不好？”顧錦曦哄道。

  “好吧。”洛小暖嘟著嘴說道。

  見狀，徐苗苗主動請纓，要陪洛小暖玩耍，卻被她無情拒絕，她寧願自己一個人玩，也不想要徐苗苗陪她。

  徐苗苗氣死了，自己的女兒，居然對著顧錦曦這麽親近，各種纏著她，可自己反倒是會熱臉貼了冷屁股，她怎麽能覺得不打臉，怎麽能不生氣？

  不過，徐苗苗認為這都是顧錦曦的手段，她一定是因為害怕被趕走，所以故意對兩個小朋友好一些，以期望洛付州能夠留下她繼續工作。

  徐苗苗苦心籌劃這麽多年，絕對不是會輕舉妄動的人，更是能屈能伸，隻要能達到自己的目標，什麽事情都可以做，什麽話都說得出來。

  “錦曦，我有話跟你說。”徐苗苗從廚房裏把顧錦曦叫了出來，拉到角落裏。

  顧錦曦被她這一句“錦曦”惡心得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徐苗苗什麽時候對她態度這麽溫和過？

  “你要說什麽？”顧錦曦問道。

  “錦曦，我求你了，你離開洛家好不好？”徐苗苗放下了自尊和驕傲，不再對顧錦曦頤指氣使，而是選擇了祈求她。

  “我為什麽要離開洛家？”顧錦曦不解，搞不懂徐苗苗這是什麽意思。

  “隻有你離開了，洛付州才會正眼看我，小笙和小暖才會試著真的接納我，我沒辦法了，我不能失去他們，我給洛付州生了兩個孩子，除了跟他在一起，我想不到別的辦法，你能理解嗎？”徐苗苗表情特別可憐。

  顧錦曦還是不明白，問道：“可是這跟我有什麽關係呢？我隻是這個家裏雇傭的廚師，這跟洛付州會不會接納你，小笙和小暖喜不喜歡你，都沒關係的啊，我隻不過是個外人罷了。”

  這是什麽邏輯，她又不是徐苗苗的絆腳石。

  “不是的，現在你也看到了，無論是付州，還是兩個小朋友，明顯是喜歡你比喜歡我更多，這樣下去，我會失去他們的！”徐苗苗說道。

  “可我又沒有跟你爭什麽，”顧錦曦說道，“你跟洛付州之間的恩怨，我不懂，但我想跟我是沒什麽關係的，至於小笙和小暖，他們還小，隻要你真心對他們，你又是他們的親生母親，沒人能搶走你的地位。”

  顧錦曦不是故意跟徐苗苗作對，她解釋道：“我需要這份工作，而且這也隻是一份工作而已。”

  徐苗苗見顧錦曦不同意，便指責道：“顧錦曦，你根本不懂得一個做母親的心情，看著自己的孩子跟別人親近，這是怎樣的痛苦，你無法想象！”

  沒辦法，徐苗苗隻好搬出這個理由。

  顧錦曦沒說話，一段沉默之後，她才緩慢的說道：“其實，你說的這種心情，我也是懂的。”

  “嗯？”徐苗苗愣住了，“你什麽意思？”

  “我說，這種看著自己的孩子跟別人親近的心情，我也懂。”顧錦曦說道。

  她甚至都沒見過自己的孩子，可是卻知道，她的孩子連她的存在都不清楚，對著別人喊媽媽，跟別人生活在一起，不管遇到快樂還是難過的事情，都會跟別人分享，而她，就隻是芸芸眾生的陌生人中，最不起眼的一個罷了。

  這種心情，顧錦曦是懂得的，而且比起徐苗苗的痛苦感受，她有過之而無不及。

  誰都沒有比誰好過。

  顧錦曦突然想起來，洛小暖從興趣班回來那一次，因為別的同學嘲笑她沒有媽媽，而哭得聲嘶力竭的模樣。

  她的小孩應該不會承受這種痛苦吧，但是——她卻在承受著。

  這些畫麵，隻要一想起來，就是剜心一般的疼痛。

  顧錦曦越想越覺得難過，自然也沒力氣陪徐苗苗聊下去了，她滿懷心事的離開了這裏，去廚房繼續自己的工作。

  而徐苗苗徹底傻眼了，她呆愣的站在原地，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難道說顧錦曦想起了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