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太爺的嘴唇動了動，看起來像是在說話，但是卻根本就沒有發出聲音來。他雖然醒著，可是其實精氣神已經快要渙散了，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他心裏清楚著，但正是因為這樣，才更加痛苦。

  一個人最好的死法是什麽？

  什麽都不知道，也沒有痛苦，一覺就睡過去了。

  但是最痛苦的是什麽？

  就是腦子很清楚，心裏也還有著太多的牽掛和心願，卻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生命在流失。

  這是最為恐怖的。

  江老太爺如今就是這樣的情況。

  他想說，能有什麽好藥，能把一個瀕死的老人從死亡線上拉回來？沒有，沒有了。

  他還想說，他真的還不想死啊，他不能放著江家現在下去，現在已經有混亂的初端了，若是放任這個家這麽下去，早晚會散。

  不，應該說，很快就會散了。

  他哪能看著江家敗在他的手裏？

  當然，他還想說，這輩子，他沒能看到小六回來，他就絕對死不瞑目。

  當年他一直覺得小六會是最合適的江家掌舵人的接掌者，他也是往那個方向培養著小六的，小六的表現一直很好，可是誰知道小六會失蹤？

  一開始他們甚至還收到了小六的求救，以小六的聰明，在那個年代，也能找到人來送個信。

  可是，沒過多久就沒有了任何消息了。

  他一直不相信，以小六的聰明機智，會無法脫險，會無法再跟家裏聯係，會沒有辦法回到家裏來。

  這樣的不願相信，支撐著江老太爺一直等，等了一年又一年。

  他寧願相信，小六是因為某些原因耽誤了，說不定很快就回來了。

  這樣的希望，也支撐著他等了一年又一年。

  可是已經將近二十年了，小六一直沒回來。

  他也一直不甘，不想另選掌舵者，一直把這個位置給小六留著。

  也許他這麽做是錯的吧，以至於家裏那些兄弟侄子們都心理不平衡了，開始起了各種心思。

  現在再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心裏藏著這麽多事，讓江老太爺心裏清楚，卻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生命在流失。

  “老太爺，您現在先不要想那麽多，您要放寬心，真的還不到絕路，一定能夠治好的。”陳小大夫又低聲說道。

  醫術再好，也沒有辦法能讓人長生不老吧。

  他都已經大把年紀了，其實本來也快要走到生命的盡頭。現在更是被人害了，身體裏都不行了，還能怎麽治？

  江老太爺的眼角緩緩流下了淚水。

  陳小大夫雖然一直在安慰著他，但是事實上他心裏也很是焦急不安。

  他的伯父雖然的確是跟他提過會帶特別好的藥過來，但是他是為醫的，他自己也知道，哪裏有多少好藥，能夠好到把一身內髒已經受傷損嚴重的老人，從死神的手裏奪過來？

  就算藥真的是好藥，他也真的擔心已經來不及了啊。

  伯父，您得快些到來。

  江老太爺看著，確實是真的大限將至了啊。

  京城，琉璃街，四合院，阿六總覺得有些心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