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荃的喉嚨一下子哽住了。

  腦子裏回想起龐虎跟自己說過的那些話，回想起出事之後自己被打得皮開肉綻的樣子，尤其想著自己可能再也沒有出路的明天。

  他咬咬牙，將一腔憤怒強忍了下來。

  幾個小太監見他這樣，以為是不敢惹他們，都囂張的狂笑起來，一邊指著他叫罵“落水狗”，一邊揚長而去。

  李荃看著這些人的背影，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這時，旁邊一個負責看門的小太監走過來說道：“李荃，你是剛喝了酒嗎？這一身的酒氣。”

  李荃說道：“怎麽，連你也要教訓我？”

  那小太監看得出他喝醉了酒心裏有氣，不願惹他，隻莫名其妙的說道：“我教訓你什麽？關我什麽事？”

  “哼。”

  “我隻是提醒你，今天晚上該你值夜，你可別誤了正事。”

  “什麽正事？”

  “看門就是咱們的正事。上麵交代下來了，這幾天要格外留神，晚上沒有娘娘和魏王殿下的手諭，任何人不得開啟宮門。”

  聽見這話，李荃沒說什麽，隻低下頭。

  眼睛裏閃過了一道寒光。

  那小太監隻當他酒還沒醒，皺著眉頭追問道：“你聽到了沒有？”

  正說話，宮內一支隊伍走了出來。

  守門的太監和士兵立刻上前，隻一問，竟是貴妃娘娘的車駕，眾人急忙退到兩邊跪拜在地，恭送貴妃的車駕出宮。

  李荃跪在地上，看著那馬車漸漸遠去。

  忍不住說道：“貴妃不是應該呆在後宮嗎？怎麽這幾天也進進出出的，都沒人管她？”

  旁邊的人道：“管她？誰能管得了她？”

  “……”

  “皇上在的時候就隻有皇上能管她，如今皇上病倒，整個皇宮還不是她說了算？別說後宮了，聽說，連魏王殿下都聽她的，前朝的官員沒有一個敢在她麵前耍橫的。”

  “嘖嘖。”

  周圍的人也都嘖嘖有聲。

  紛紛低聲議論道：“這樣下去，咱們大炎王朝別出個女主……”

  “噓，你想死啊！”

  “現在，這位貴妃娘娘雖然還不是繼後，卻比皇後還更有權勢，而且她的手段，比當年的皇上還更——總之，你們都小心些吧。”

  “……”

  李荃臉上的神情更陰沉了一些。

  而坐在馬車上的南煙，等到馬車通過宮門之後，才撩起簾子的一角，往後看了一眼，看著宮門口守著的那些人，問道：“現在守宮門的都是哪些人？”

  跟在馬車旁邊騎馬並駕的，是英紹。

  他聽見南煙的問話，說道：“守宮門的是兩路人馬，一路是宮中的太監，專管進出盤查；還有一路是禦營親兵，專管防衛。”

  “一共幾班？”

  “每天三班人馬輪守。”

  “嗯。”

  南煙點點頭，說道：“你回來之後交代下去，盡管內外九門都已經關閉了，但守宮門的也不能掉以輕心，危險，未必隻來自城外。”

  英紹說道：“娘娘放心吧，皇上出事之後，微臣就已經交代過了。”

  南煙道：“很好。”

  說完，她便又靠在車板上，昨夜做了一夜的亂夢，其實也是沒睡好的，這個時候馬車搖晃著有點困倦了，若水看她這樣，立刻過來在一旁撐著她，南煙便也不說話，靠在她身上閉目養神。

  |

  中午，烈日當頭。

  平時這個時候，羅豈同隻交代給下麵人任務，自己都可以去休息了，但這幾天，情況特殊，連他也是徹夜不眠，帶著人到處巡守。

  走著走著，來到了東北角門。

  這裏是外九門進出百姓最多的地方，所以在這段時間，壓力也最大。

  剛剛走近，身後跑過來一個小兵，對著他的親兵說了幾句話，親兵揮了揮手，那小兵便跑了，羅豈同問道：“出什麽事了？”

  親兵說道：“北垣東門那邊，鬧出事來了？”

  “怎麽了？”

  “聽說，老百姓一大早又在哪裏圍著，要開城門出來，守城的士兵自然不肯，結果兩邊就打了起來。那些老百姓也真大膽，手裏還拿著棍子，把一個士兵的頭都給打破了。”

  “哦?”

  羅豈同眉頭一皺。

  要知道，平時出了這樣的事，是要立刻把人抓起來下獄審判的。

  他立刻問道：“後來呢？”

  “後來，那些守門士兵自然是不肯輕易善罷甘休，立刻就要把那些老百姓抓起來，可是，周圍的人也不敢，還叫來了更多的人，隻怕要鬧出大事了。”

  “蔣山如何處理？”

  “蔣大人就是怕鬧出大事，隻能忍了一口氣，把人放了。不過，那些老百姓反倒更囂張了，還圍在城門口不走。”

  “後來呢？”

  “後來，聽說來了幾個和尚，勸說了幾句，那些老百姓才暫時安分下來。”

  “……”

  “不過看那樣子，也安分不了多久了。”

  羅豈同眉頭緊皺，暗暗道：“封閉九門已經到第三天了，百姓的耐性也到了極限。若再不解決這個問題，隻怕真的要出大事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往前走去。

  一抬頭，就看到城門口又圍了一大批人，正在跟守城的士兵爭吵。

  “憑什麽不讓我們出去？”

  “我在城外的田，裏麵的東西再不收就要爛了！”

  “是啊，莊稼眼睜睜的爛在地裏啊！”

  “我爹病重我要去看他，你們這一關城門，我爹在外麵病著沒人管，若是他有什麽三長兩短的，我一定要跟你們拚了！”

  眼看著大家七嘴八舌，越說越氣憤，那些守城的士兵隻能強橫的說道：“少廢話，沒看見城門口的告示，是朝廷讓關閉城門的。你們有本事找朝廷鬧去！”

  人群中，幾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立刻說道：“你們難道不是朝廷的人嗎？”

  “朝廷？朝廷根本不管我們的死活！”

  “你們這個樣子，根本就是助紂為虐，我們還管朝廷做什麽？”

  最後這一句話出口，周圍的百姓全都齊聲應和，而那守城的士兵立刻拔出刀來，厲聲嗬斥道：“你們要造反啊？！”

  原本站在最前麵的幾個人都齊聲附和著，突然看到刀光，倒是嚇得趔趄了一步。

  幾個人的聲音都低了下去。

  而這時，人群中又有人高聲喊道：“造反就造反，這樣的朝廷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