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一覺醒來，祝烽剛一睜開眼，迎麵看見的就是南煙幾乎變形的一張大臉。

  “嗯？”

  饒是沉穩如他，也給驚了一下。

  瞬間，所有的瞌睡和夢境中帶出來的迷蒙都清醒了，他才發現自己還仰躺在永和宮的大床上，而南煙坐在床邊，正俯下身來看著他。

  一看到他睜開眼，立刻鬆了口氣似得，慶幸的道：“皇上終於醒了。”

  祝烽道：“朕醒了也差一點被你嚇暈。”

  一邊說著，一邊撐起身來，南煙也笑了笑，其實剛剛她隻是有點擔心，祝烽睡了那麽久連動都不動一下，不會是昏過去了吧，所以湊近過去探探他的鼻息。

  誰知，才剛湊過去，他就醒了。

  南煙急忙讓人送了水和毛巾進來，捧到床邊讓祝烽洗臉，祝烽洗了一把臉之後，人總算清醒了一些，問道：“什麽時候了？”

  “申時三刻了。”

  “嗯？”

  祝烽一聽，轉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都這麽晚了啊。”

  南煙道：“妾還一直在等皇上發話呢，到底準不準妾去參加黎不傷的婚宴。再晚一些，妾就趕不上了。”

  祝烽這才抬頭仔細的看看她，發現她已經換了衣裳，雖然不是正式的禮服，但也是一身華美的長袍，頭發也梳得非常的整齊，將平日裏不怎麽常用的鳳釵那都出來妝上了。

  祝烽忍不住笑了笑。

  卻並不回應她。

  反倒坐到梳妝台前，說道：“過來，給朕也梳梳頭。”

  “皇上……”

  “嗯？”

  南煙的心裏有些焦急，看祝烽這個樣子，是不打算讓自己去了。

  可是，自己已經事先在黎不傷麵前誇下海口，如今又不能去，他那邊不會顧忌著貴妃不到，就一直等著，錯過吉時吧。

  她憂心忡忡的走到祝烽的身後，伸手捧起他的頭發。

  又輕聲道：“皇上……”

  祝烽隻從銅鏡裏看了一眼自己和她，然後便半眯上眼睛，像是養神一般，淡淡道：“給朕梳頭。”

  南煙無法，隻能乖乖的先給他梳頭。

  不知是不是之前喝的那些何首烏泡的水，和吃了那麽多何首烏燉雞起了作用，祝烽的頭發似乎真的黑了不少，也沒怎麽看見那些參雜在黑發裏的銀絲了。

  看來，還得讓他繼續吃著。

  心裏一邊這樣想，一邊又有點著急，但給皇帝梳頭，南煙也不敢馬虎，小心翼翼的給他將頭發束好，這時，小順子還從祝烽的寢宮裏送來了正式的發冠。

  要知道，平時下了朝，尤其是在後宮這邊休息的時候，祝烽是很少帶冠的。

  今天這是——

  南煙小心的為他戴上發冠，輕聲道：“皇上？”

  不等她再說什麽，小順子又喚了一聲，兩個小太監從外麵進來，手裏捧著祝烽的袍子，也不是平時裏他常穿的便服，而是明黃色的長袍。

  南煙一愣：“皇上，你這是——”

  祝烽回頭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你不是想去參加黎不傷的婚宴嗎？”

  “嗯。”

  “去吧。”

  “……”

  “朕，陪你一道去。”

  “……！”

  南煙一聽，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僅允許自己的去，甚至，還要和自己一起去？！

  南煙輕聲道：“真的？皇上真的要一道去嗎？”

  祝烽笑道：“君無戲言。”

  南煙的臉上立刻浮起了欣喜的笑容，急忙讓那兩個小太監將衣服捧過來，自己殷勤的為他換上衣裳，穿上靴子。

  祝烽眼睛裏的血絲並沒有因為剛剛補眠就褪去，眼底也還有些暗色，可一旦衣冠整潔，昂首挺胸，他的身上就像是自發的會發光一樣，又是精神煥發，從容不迫的樣子。

  令人移不開眼。

  等他換好衣裳，再看看外麵的天色，祝烽說道：“走吧。”

  便帶著南煙走出了永和宮。

  今天的陽光倒好，剛一走出大門，就感到迎麵刺眼的陽光灑下來，祝烽驀地感到一點眩暈，站在門口搖晃了兩下，伸手擋在頭頂。

  南煙忙說道：“皇上，怎麽了？”

  “……”

  祝烽微微蹙眉，沒說話。

  其實，不止是昨晚熬夜，前幾天，他也幾乎沒怎麽睡覺，所以剛剛才回到永和宮來，吃過飯之後隻來得及跟南煙說一句話，就一頭栽倒在床上睡去。

  原以為，補補眠就好，卻沒想到，眠可以補，耗去的元氣卻沒那麽容易補。

  果然，熬夜是熬不得了。

  他搖了搖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些，然後說道：“沒事，就是陽光有些刺眼。”

  南煙輕聲道：“要不要讓人取華蓋來？”

  祝烽笑了笑，說道：“哪裏就用到那個了？”

  “……”

  “再說了，今天朕跟你去黎不傷的婚宴，已經是破例了，若還大張旗鼓全副鑾駕，那就太招搖了。”

  南煙點點頭：“這倒也是。”

  說著，便拉著祝烽的手，走屋簷下避光的地方。

  祝烽微笑著，也任由她這麽做，不一會兒兩個人就到了宮門，祝烽果然沒有用全副鑾駕，不過，金車前後跟隨的人也不少，畢竟最近京城裏不太平，哪怕去的是錦衣衛都指揮使的府上，但路上，還是得確保萬無一失。

  兩個人便上了車，很快，禦駕出了宮門，沿著長街往黎府行去了。

  坐在馬車裏，搖搖晃晃的，祝烽原本就有些缺覺，這個時候又忍不住陣陣倦意襲來，讓眼皮都開始打架，不過他也想著皇宮離黎府並不太遠，鑾駕很快就到。

  不能到了黎府的時候，自己還在睡覺，那就太影響皇帝的威儀了。

  於是輕咳了一聲，用力的搖了了搖頭。

  想要把那股纏著自己的倦意用力的甩出身體去。

  一旁原本借著簾子微微飄飛的間隙看著外麵的風景的南煙聽到身邊的響動，回頭看向祝烽，輕聲道：“皇上是不是，還很累？”

  “沒有。”

  “還說沒有，皇上的眼睛裏全都是紅的。”

  “嗯？是嗎？”

  祝烽聞言，下意識的伸手要去揉眼睛，立刻被南煙抓住手腕攔住了。

  “別揉了，越揉眼睛越紅。皇上若肯好好的休息，也不會熬成這個樣子。”

  祝烽歎了口氣，苦笑道：“你以為朕不想休息啊。”

  南煙看向他，輕聲道：“是為了倭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