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門外傳來了李荃的腳步聲，祝烽回過頭來，沉聲說道：“剛剛在下麵吵什麽？”

  “啊？”

  李荃驚了一下，沒想到皇帝陛下的耳力那麽好，坐在二樓的雅間裏，而且門還關著，都能聽到他在一樓吵嚷。

  急忙說道：“老爺，小的，小的是去催廚房上菜了。”

  祝烽微微蹙眉，然後說道：“你盡量安分些，別惹人注意。”

  李荃立刻說道：“小的知道了。”

  祝烽這才回過頭來，隻見坐在身邊的南煙兩隻手握著麵前的茶杯，茶水隨著她手上用力而微微的晃悠著，如同此刻她的目光，也在不停的閃爍。

  她轉過頭來，對祝烽說道：“皇上——”

  祝烽對著她皺了一下眉頭。

  南煙會意，立刻改口：“老爺，那個，那個地仙會，是不是可能對朝廷產生威脅。”

  “……”

  “我知道，民間普通的香會都主要是吸納老人家，老人家心善，也有閑暇，更重要的是，容易出錢，可這個地仙會，竟然全然不用入會的人交會費，還主動分地給別人，本來就讓人懷疑了，如今，他們還吸納青壯年入會。”

  祝烽輕聲道：“你看出了什麽？”

  南煙道：“朝廷每年讓老百姓服兵役，才會要那麽多青壯年呢。”

  “……”

  “而且，皇——老爺給我看了那麽多的書，古來不少的豪強大族招募府兵，也是這樣招攬大量的青壯年。”

  “……”

  “雖然，錦衣衛還沒有查出他們到底要幹什麽，可是，招攬那麽多人，若是真的這些人都聽命與他們的香主，隻要上麵的人振臂一呼，這些人難免就會搞出事來了。”

  祝烽點頭道：“嗯，這些日子的書倒是沒白看。”

  南煙睜大眼睛看著他：“真的嗎？”

  祝烽沉沉的出了一口氣，然後說道：“不管他們的目的是什麽，但一個民間的香會，能拿出那麽多土地來分給百姓，這本來就已經讓人懷疑了，如今，他們又招募了那麽多的青壯年。”

  “……”

  “這是朝廷絕對不能允許的。”

  南煙睜大眼睛：“那，朝廷是不是要對他們采取什麽手段了？”

  “……”

  祝烽沉默了一下，卻輕輕的搖了搖頭。

  “嗯？”

  南煙一愣，正要問他，就聽見門口傳來了李荃的聲音：“怎麽才送上來，我們老爺和夫人都等了半天了！”

  她立刻閉上了嘴。

  外麵的店小二陪笑著走進來，將一盤一盤的菜肴放在桌上，不斷的點頭哈腰：“讓兩位貴客久等了，請慢用。”

  祝烽淡淡道：“下去吧。”

  “是。”

  那店小二退出了雅間，鬆了口氣，這才轉身下了樓。

  南煙從來都是非常饞的，加上今天本來就沒有按時的用午膳，這個時候早就餓了，可是，麵對桌上新鮮的菜肴，她卻沒有立刻動筷，而是盯著祝烽。

  輕聲道：“老爺……？”

  祝烽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暫時不。”

  “不對他們動手？”

  南煙眨了眨眼睛，立刻明白過來，說道：“皇上是想要查清這個地仙會背後到底是什麽勢力，是嗎？”

  祝烽道：“朕早就說了，沒有那麽大方的人，拿出土地來白白的分給別人，如今看他這樣招募眾多的青壯年，更可見其心有異。”

  “……”

  “收拾這些人是容易，可是，要查清背後的人，才是釜底抽薪。”

  南煙輕輕的點點頭：“妾明白了。”

  祝烽又想了想，然後轉頭對著她說道：“好了，先吃東西吧，別等菜都涼了。吃完了咱們就該回去了。”

  南煙拿起筷子來，還輕聲笑道：“幸好陳紫霄不在京城，否則，皇上跟妾恐怕也不能這樣吧。”

  祝烽瞪了她一眼。

  自己也卻忍不住笑了笑，隻催促道：“快吃吧。”

  |

  而在於靖安坊相隔有些距離，卻也不太遠的保寧坊內，黎府一如既往的安靜。

  隻有幾個仆人聚在廊下，悉悉索索的說著小話。

  其中一個丫鬟走過來，手裏捧著的茶盤遮著半張臉，卻遮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其他幾個仆婦立刻招呼她：“快過來，你去給老爺奉茶了？”

  那丫鬟點點頭：“嗯。”

  “聽說，那個什麽謝小姐又來了，是嗎？”

  “是呀，就是給她去奉茶的。”

  “你們說，這個謝小姐到底是什麽人啊？為什麽老往我們府上跑？看她的樣子，肯定是還沒出閣的。”

  “都叫謝小姐了，自然是沒出閣的。”

  “沒出閣的小姐，怎麽還這麽亂跑呢，也不見她家人管管她。”

  “要我說呀，她就是為了出閣，才天天來我們這裏呢。”

  “你是說，她要嫁給我們老爺？”

  “誰說不是呢？你看看，我們老爺搬進這宅子這些日子了，一個朋友都沒有，一個親人也沒有，隻有這位謝小姐跟他來往；而且，咱們老爺平日裏，一句話都不說的，也隻有跟這位謝小姐在一起的時候，才說幾句。”

  “倒也是，看起來，他們還真的——”

  幾個人正低聲議論著，那管家王升已經走過來，指著他們說道：“別在這裏胡言亂語的，小心讓老爺聽見，割了你們的舌頭！”

  幾個仆婦立刻散開了。

  那王升正要轉身離開，突然看見大門口走來了一個小小的身影，仰頭看了一下大門上的牌匾，然後便準備走進來。

  王升立刻走出去，仔細一看，是個七八歲的小乞丐。

  他立刻皺起眉頭：“幹什麽的？這裏也是你來的嗎？滾！”

  那小乞丐噘著嘴，不服氣的說道：“凶什麽凶？我是來給你們家老爺傳話的，你讓我走，話傳不到，可別怪我。”

  王升一愣：“傳話？傳什麽話？誰讓你來傳話？”

  “我要見到你們家老爺再說。”

  說完，他又想了想，說道：“你們老爺是姓黎吧？這裏，是黎府對吧？”

  看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王升倒是有些猶豫。

  畢竟，他知道自家老爺是錦衣衛的指揮使，而且，還是皇帝欽點的，雖說身份尊貴，可他做的事情卻很複雜，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指不定這小乞丐真有什麽要緊的事情說。

  正在猶豫的時候，回頭一看，黎不傷和謝皎皎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