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謝皎皎，又說道：“她對你，大夥兒可都看在眼裏的。”

  黎不傷也看了謝皎皎一眼，後者這個時候臉上多少浮現出了一點疑惑，又有一點複雜慌亂的神情，看看他，又看看薛懷恩。

  黎不傷淡淡道：“她對我如何，的確很重要。”

  “……”

  “因為，若不是她對我這麽關注，想要放火燒死我的人，也想不到用硝石參在藥裏，灑在我帳篷的周圍，從而引發大火這麽妙的一條計策。尤其是，就算被人發現，也可以把責任推到別人的身上，而自己，幹幹淨淨。”

  薛懷恩的臉色一沉。

  他說道：“黎大人，我撒藥是為了幫你，可你這話，怎麽說起來好像我是在害你？”

  黎不傷道：“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有很多人，說一套，做一套。”

  “……”

  “更可怕的是，他說的那一套，人人都信以為真，而他做的那一套，卻隱藏在暗處，哪怕人死了，都辨不清真偽。”

  “……”

  “人心鬼蜮，這樣的人——或者說，這樣的‘鬼’，才是最可怕的。”

  “……”

  薛懷恩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他冷笑道：“我在幫你，可你句句都是在針對我。你倒不如直接說，你懷疑是我在加害你，再拿出證據來，豈不更好？”

  黎不傷道：“我沒有說我在懷疑你。”

  “那你——”

  “我是說，就是你要加害我。你，想要我的命。”

  “什麽？！”

  薛懷恩睜大了雙眼，看著黎不傷冷酷的表情，過了半晌，他怒極反笑，一邊笑一邊點頭，指著黎不傷道：“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話好說的。”

  黎不傷淡淡說道：“我並沒有什麽好說的，所有的證據，都在你自己的話裏，而你剛剛已經都說出來了。”

  薛懷恩道：“我說了什麽？”

  黎不傷道：“看來，薛公子的記性不太好。無妨，我的記性不錯，我可以帶你再回憶一下你剛剛到底說了什麽。”

  說著，黎不傷上前一步，正好走到了謝皎皎的身側。

  他用眼角瞥了謝皎皎一眼，然後對著薛懷恩說道：“剛剛薛公子說了，若謝小姐不叫，你是不會往那帳篷周圍撒藥的。你還說，她對我，人人都看在眼裏。”

  “那，又如何？”

  “你的話沒錯，正因為人人都看在眼裏，你也看在眼裏。”

  “……”

  “所以你知道，若我的帳篷裏鑽進了毒蛇，她肯定會想辦法驅蛇。但她隻會驅狼，驅蛇這種事，尋常人都不會，隻有一種人可以想辦法。”

  “……”

  “就是會用藥的人。”

  “……”

  “那麽，她必然會來求你，而你，也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將帶著大量硝石，完全足以引發大火的藥灑在我的營帳周圍了。”

  薛懷恩的臉色一沉。

  但他立刻笑著說道：“黎大人，你這猜測，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可是，我怎麽會知道，你的帳篷裏會鑽進毒蛇呢？”

  黎不傷淡淡道：“用藥的人，能用藥驅蛇，如何不會用藥引蛇？”

  薛懷恩皺著眉頭道：“你是想說，我故意用藥把蛇引到你的帳篷裏，這，這可能嗎？”

  黎不傷冷冷道：“這，不可能嗎？”

  “……”

  “人人都知道，我們兩路人馬在這裏安營紮寨，俗話說打草驚蛇，這麽大的陣仗，周圍的蛇蟲鼠蟻早就驚走了，就算不走，也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跑。”

  “……”

  “可那些毒蛇，偏偏進了人最多的白龍城的大營，而且，別的地方都不去，獨獨鑽進了周圍都有人看守的，我的帳篷。”

  “……”

  “這若不是人為，難道，是老天在作弄？”

  薛懷恩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宋知問回頭看著他，臉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他輕聲說道：“薛大哥，你，你真的是——”

  不等他開口說完，薛懷恩立刻說道：“好，就算，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用藥將蛇引到你的帳篷裏，讓皎皎來求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把這些參了硝石的藥撒到你的帳篷的周圍，用來引起大火。那我問你，我做這些，圖什麽？”

  “……”

  “你別忘了，我們薛家是讚成獻城的，我們跟你們，是想要合作。”

  “……”

  “既然想要合作，我又為什麽要這樣加害你？”

  這話一出，周圍眾人也都愣住了。

  是啊，圖什麽？

  薛家的人原本就是讚成獻城的，甚至可以說，這一次白龍城獻城，完全就是因為薛家而引起，他們既然是傾向炎國的人，又為什麽要在半路做這樣的事，為難錦衣衛？

  田燁他們都皺起了眉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完全猜不出來。

  甚至可以說，這一路上發生了那麽多的事，不管是程家家主的死，還是黎不傷的帳篷裏鑽進了毒蛇，還有剛剛的大火，他們懷疑了任何一個人，卻唯獨沒有懷疑過薛懷恩。

  但現在，看黎不傷的意思，竟然是將矛頭對準了他。

  難道，他會有問題？

  就在大家都疑惑不解的時候，黎不傷抬起眼皮，冷冷的說道：“薛家是讚成獻城的。”

  “……”

  “但，你是嗎？”

  一聽到這話，薛懷恩的目光猛地閃爍了一下。

  甚至，站在他身邊的人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呼吸沉沉的一窒。

  田燁他們也驚呆了，紛紛上前問道：“大人，你這話什麽意思？”

  “難道他，他——”

  “他難道不是薛家的人？”

  “可是，這些人不都說，他是薛家的公子嗎？”

  黎不傷冷冷說道：“他是薛家二房的大公子，這沒錯，薛家讚成獻城，這話也沒錯。但是，學家讚成，未必薛家的每一個人都讚成。”

  “……”

  “比如說，與家主作對，想要奪取權力的人。”

  他說著，看向臉色驟然蒼白的薛懷恩，冷冷道：“薛運說過，他們家中其他幾房的叔伯一直想要爭奪長房家主的位置。如今，獻城這麽大的事，直接關係著長房家主的權威，有心的人，難道不會想要利用這個機會，破壞薛大夫人獻城的計劃，甚至，想辦法將她趕下家主的位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