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烽一邊喝，一邊問道：“你說最近白虎城附近不太平，是怎麽一回事？”

  陳紫霄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認真說道：“其實，不是最近。”

  “嗯？”

  “自從倓國北蠡王阿希格死後，白虎城就一直不太平。”

  祝烽道：“朕聽說，那個地方有他們皇族的一座行宮，在過去的時間，都是一直空放著，隻是在皇帝，或者王爺們出巡的時候，暫住的地方。但阿希格死後，這個地方如何，朕就一直探聽不到消息了。”

  陳紫霄說道：“蒙皇上聖恩，委臣以守衛罕東之重任，微臣自來到罕東衛之後，也開始注意起了白虎城附近的動靜。隻是，在阿希格死後，往這邊調派的兵馬不在少數，看上去，像是與皇上的關西七衛呈牽製之勢。”

  “看上去？”

  祝烽道：“難道，還有別的意思？”

  陳紫霄道：“微臣大膽猜測，倓國國內，怕是已有分裂的可能。”

  “分裂？”

  祝烽目光一凝。

  他當然知道，身為倓國國主的蒙克和南蠡王阿日斯蘭一直在明爭暗鬥，甚至這一次決戰白虎城，決裂之勢已經擺在了台麵上。

  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他們兩個人的決裂。

  但陳紫霄卻說，是國內的分裂。

  他原本手中撚著的酒杯也放了下來，沉聲說道：“說清楚。”

  陳紫霄道：“皇上也知道，阿希格死後，蒙克和阿日斯蘭瓜分的人馬和勢力，從那之後，兩個人就一直在分庭抗禮。可是，微臣這兩年發現，雖然在庫倫城中，兩個人還是針鋒相對，可阿日斯蘭背地裏，在往白虎城調兵。”

  祝烽蹙了一下眉頭：“他是打算將這個地方，作為自己的一個據點？”

  “目前看來，有這個可能。”

  “……”

  “雖然之前，兩個人的實力不相上下，可庫倫城畢竟是國都，而蒙克也畢竟是國主，在名分上是壓過他的，而且，蒙克也不必再像過去尚未登基時，需要隱藏勢力，所以，阿日斯蘭的景況相當的艱難。”

  祝烽輕輕的點點頭。

  很多人認為，“天子”這個身份若沒有兵權在手便毫無用處，其實不然，古人都知道挾天子以令諸侯，可見這個名分還是相當有用的，有了他，就有了製高點，再號令兵馬，也有了正當的名義。

  更重要的是，蒙克也並非一個毫無用處的昏君。

  從之前他們相見的那一會就能感覺得到，這個看上去病懨懨，沒什麽精神的人，眼睛裏藏的東西很多。

  阿日斯蘭是一頭獅子，這樣的人，適合上戰場，一擊即中的出擊。

  事實上，在阿希格死後，祝烽猜測，倓國國內必然會爆發大戰。

  但，出乎他的意料。

  大戰沒有爆發，卻是兩個人數年的爭鬥，盡管不是真刀真槍的拚殺，可這樣消耗國力，對他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所以，他一直都是靜觀其變。

  而在這樣的纏鬥中，阿日斯蘭在軍事上的優勢，就被壓製住了。

  陳紫霄忽的又說道：“當然，這些都隻是微臣的猜測。”

  祝烽看向他。

  陳紫霄說道：“雖然微臣在方圓百裏設置了不少的暗哨，但真正靠近白虎城的地方，還是無人能入。阿日斯蘭將那個地方守得很緊，尋常人都不能靠近。”

  祝烽似笑非笑的說道：“可你的斥候，連朕都難以察覺。”

  陳紫霄沉吟了一番，道：“微臣也是不想冒險。”

  “哦？怎麽說？”

  “阿日斯蘭在白虎城排布重兵，至少從目前的景況來看，不是對著沙州衛，也沒有對著罕東衛。”

  “嗯。”

  “若是微臣派人過去，反倒會禍水東引。”

  “你是擔心，你的出現給他造成威脅，反倒會引來白虎城的用兵？”

  “不錯。”

  祝烽看了他一眼，說道：“朕還以為，是你想打這一仗的。”

  要知道，邊關守將別的不怕，就是怕沒仗打。

  畢竟，沒仗可打，就以為這自己無用武之地，更要命的是，朝廷的糧餉也會隨之減少。

  隻有打仗，才能打來錢。

  這一點，曾經鎮守北平城的燕王殿下，是最明白不過的。

  陳紫霄也看了他一眼，誠懇的說道：“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

  祝烽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他沒記錯，當年在邕州邊境，麵對夏侯糾的二十萬大軍，有人想打，有人想和談，而南煙就對他說過這樣一句話。

  那，也是讓他又一次對這個小女子刮目相看的時候。

  此刻陳紫霄說出這句話，讓他的心裏有些感慨，沉默了一會兒，才笑了笑，道：“你的兵法，的確學得不錯。”

  陳紫霄道：“皇上讚繆了。”

  祝烽又喝了幾口，西北這邊的酒辣，喝下去有些刮喉嚨，他接連夾了兩塊醬肘子吃，喉嚨倒是好受了些，又被膩得眉頭直皺。

  陳紫霄不動聲色的將老醋花生往他麵前推了推。

  祝烽心裏暗笑。

  這個人雖然看上去魯直，但心細如發，不管是大事小情，倒是讓人放心。

  兩個人喝了一會兒。

  陳紫霄幾次欲言又止，但看著時間不早，酒壺也見底了，終究還是說道：“皇上這一次到西北來，是為了白虎城的事？”

  祝烽說道：“朕也就是過來看看。”

  “……哦。”

  陳紫霄答應了一聲，撚起酒杯來喝了一口，不說話了。

  祝烽看著他閃爍的目光，也知道，自己這話自然是瞞不過他，不過身為臣子，也不敢太過將自己的揣測擺在臉上。

  於是，兩個人喝了壺裏剩下的幾滴酒。

  臉頰都有些發紅，祝烽起身，正打算打開大門吹吹風，迎麵卻見小順子捧著什麽東西，歡天喜地的走過來，見他站在門口，急忙跪拜道：“皇上。”

  祝烽道：“什麽事啊？”

  小順子道：“皇上，是京城那邊來的消息。”

  說完，將手中的一封信捧了上來。

  “哦？”

  陳紫霄上前來：“皇上，有什麽要事嗎？”

  “沒什麽，”

  祝烽結果那封信打開一看，嘴角微微的勾了一下：“貴妃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