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也能感覺到，她手中握著的那隻手，微微的沉了一下。

  這種藥劑的分量，隻怕足以讓人失去理智。

  若非如此，以祝烽的心性之堅定，也不必用到針紮手指這樣的辦法來讓自己清醒了！

  想到這裏，南煙忍不住咬緊了牙，心裏暗暗的咒罵了起來。

  該死！

  真該死！

  她雖然，早有準備，對於這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她做了最壞的打算。

  那句“貴妃沒什麽意思”，雖然是說給人聽的，但未必不是自己心裏最淒涼，也是最後的防線。

  可是，她不願，更不甘。

  他們兩，是經過了那麽多風風雨雨，甚至經曆過無數的生死考驗走到今天的。除了祝烽，她不可能用這樣的熱情去愛上一個人，她更不願意為了一個薛運就放棄一切。

  可是有那麽一個人，知道這是她的痛處，就偏偏來打她的痛處。

  如果，薛運沒有察覺出香有問題；如果，祝烽的心性有一點不堅定；如果，他們兩個人真的屈從於藥性……

  現在會如何？

  任何一個“如果”，都足以毀掉她，也可能，是毀掉他們三個人。

  這個人，真的，該死！

  想到這裏，南煙的臉上滿是寒霜。

  而祝烽的手指，被她輕輕的握在手心裏，也能感覺到，她的掌心燥熱，甚至有些發燙。

  那是一個人充滿了殺意的表現。

  這時，他用冒著血珠的指尖輕輕的碰了她一下。

  隻這一下，南煙像是被什麽東西點透了似得，驀地一顫，低頭看向祝烽。卻見原本煞氣逼人的皇帝，此刻倒是十分冷靜。

  她深吸一口氣，也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不管怎麽樣，事情沒有出現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如果”。

  眼前的一切，都是可以挽回的。

  於是，她重新冷靜的說道：“看來，這個人本宮是不能輕饒了。在後宮行此敗德喪性之舉，天理不容！對皇上下藥，更是十惡不赦！”

  說完這句話，她的目光一冷。

  突然怒喝道：“跪下！”

  這一聲怒喝，震得整個禦書房都顫抖了一下。

  而站在他們麵前的嬪妃，也都嚇得白了臉，全都瑟縮了起來，尤其是人群中的沈憐香，膝蓋一軟，差一點就跪下去了。

  不過這個時候，她也非常的警醒。

  自己，並沒有露出任何的破綻，所以，絕對不能被詐了！

  於是，她跟眾人一樣，露出了驚愕的表情，但並沒有別的表示。

  就在眾人麵麵相覷，不知道貴妃到底這一句怒喝是衝著誰的時候，南煙瞪著薛運，沉聲說道：“薛運，你還不認罪？！”

  “……！？”

  薛運驚呆了。

  她愕然的看著南煙，詫異的道：“貴妃娘娘，我，微臣——”

  “跪下！”

  南煙又是一聲震怒的嗬斥，周圍的人都嚇得哆嗦了一下。

  驚訝之餘，沈憐香的心裏卻是驚喜。

  這個貴妃，竟然真的將一腔怒火都撒到薛運身上了，這可太好了！

  她原本就希望讓這位薛太醫來頂缸，隻是，還需要費一番功夫將所有罪名堆到她身上，沒想到，老天也幫忙，貴妃一直都對這位薛太醫厭惡至極，如今這樣，她更是沒有理由留下這個眼中釘了。

  於是，沈憐香眼中泛著冷笑，靜靜的看戲。

  而這一回，薛運也有些怒意。

  她的心性溫和，不僅是因為有一個強勢的母親，也是因為幾乎沒有離開過薛家，對外界的一切，她雖然好奇，也帶著本能的恐懼和戒備。

  可是，這並不代表她要無休止的忍讓和退避。

  她站在禦書房中央，倔強的說道：“娘娘要判微臣的罪，至少要說明原因。微臣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

  南煙冷冷的看著她：“本宮且問你，皇上香爐裏的香，是不是你製的？”

  薛運意外的一怔。

  看到她語塞的樣子，南煙毫不手軟，咄咄逼人的追問道：“到底是不是你，說！”

  “……”

  薛運的喉嚨一梗。

  她沉默了半晌，才沉聲說道：“本，本來，該是我。”

  “該是你？”

  南煙目光閃爍：“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薛運道：“皇上香爐裏的香，原是微臣所製，裏麵的藥材和香料，原本也是凝神靜氣之用。可是，這一塊殘香，絕對不是出自微臣之手。”

  “……”

  說到這裏，她臉色發白，咬著牙道：“微臣，微臣無論如何，也不會對皇上下藥，微臣不會做這樣下作的事！”

  南煙看了她一眼。

  眼睛裏，微微閃過了一點不易察覺的精光。

  但，她立刻又冷笑了起來，說道：“你說得倒是輕巧。皇上所用的香是你製的，可有問題的香又不是你的。怎麽，你認為本宮這麽好糊弄嗎？”

  “……”

  “且不說這個，再說說康婕妤香爐裏的香。”

  “……”

  “她的香，跟你這塊香，隻是劑量不同，藥劑是幾乎一模一樣。而在康婕妤死前，一直都是你在跟她來往，這，難道不是你的罪證？”

  這一刻，薛運簡直感到莫名其妙。

  自己身為一個女人，怎麽可能去給同為女人的康婕妤下藥，貴妃難道真的是被氣傻了？還是，存心要置自己於死地。

  她下意識的抬頭，看了前方兩個人一眼。

  他們的手，還牽在一起。

  而且，貴妃的手非常的輕，要知道，被針直接紮進指尖裏，那種痛是酷刑中的酷刑，就算皇帝再能忍，觸碰到一點，也會痛不欲生。

  可現在，皇帝竟然沒有一點反應。

  可見，貴妃雖然表麵上聲嘶力竭，卻並沒有真正的歇斯底裏，否則，不可能手上一點動靜都沒有。

  想到這裏，薛運的心裏感覺到了什麽。

  “……”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娘娘這話，讓微臣不解。”

  “……”

  “這些香的確有問題，可微臣製的香，從來隻為救人，不為害人。”

  “……”

  “難道，有香的，就是罪人嗎？”

  南煙沒有立刻說話。

  而人群中的沈憐香已經迫不及待的說道：“這香原本就是害人的東西，有香的不是罪人，難道還是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