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皇上。”

  話音剛落，就感到一陣冷風襲來。

  南煙跪在地上，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進入了武英殿，隻是，在這種氣息裏，帶著一種冰冷的寒意。

  祝烽從外麵走了進來。

  雖然已經入春，但外麵的天氣還是很冷，他這一路走過來，不知是身上沾染著外麵的寒氣，還是從心裏滲出的寒氣，整個武英殿的溫度都隨之降了不少。

  他也並不理睬任何人，直接走到前方的椅子前坐下。

  “平身。”

  聲音也是冰冷而平淡的。

  眾人道：“謝皇上。”

  然後慢慢站起身來。

  抬頭一看祝烽臉上的表情——原本剛剛，大家想要在貴妃來了之後問她兩句，可看到貴妃的表情，沒有人敢開口；而這一下，再一看皇帝的表情，大家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心裏，也越發的明白過來。

  看來這幾天，後宮有傳言說皇上和貴妃不和，似乎是真的。

  因為平時，皇上一看到貴妃跪下行禮，都會親自過去扶起她，而這一次，卻是一直沒有理睬她；眾人又小心翼翼的用眼角偷瞄貴妃，隻見她站在那裏，臉上的神情淡漠又冰冷，目光隻看著自己的腳尖，好像眼前沒這個人似得。

  大家低著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輕易說話。

  原本就安靜的武英殿，這個時候，已經靜得連每個人的呼吸心跳幾乎都能聽到了。

  而最清晰的，就是皇帝陛下的呼吸聲。

  他的呼吸聲又沉又重，感覺就像是在噴火一樣；而且，不知是不是大家的錯覺，似乎是在進入了這裏，看到眾人之後，他的氣息比之前更沉重了一些。

  就這樣，大家聽著他沉重的呼吸聲，也不敢動。

  而祝烽，也一直沒說話。

  一邊坐著，一邊站著，感覺就像是在對峙一樣——雖然誰都知道，這世上沒有人敢這樣跟皇帝當麵的對峙。

  沉默了許久，才聽見祝烽道：“坐下。”

  聲音不知怎的，有點咬牙的意思。

  眾人聽得心裏都顫了一下，忙說道：“謝皇上。”

  然後，大家紛紛退回到自己的座椅前坐下，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坐下之後，也隻能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膝蓋看。

  氣氛還是有點僵。

  一旁的玉公公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哭笑不得。

  他對著身邊的人招招手。

  幾個小宮女立刻捧著茶進來，奉到每個嬪妃的麵前。

  南煙接過茶，卻也沒喝，隻淡淡的擺到了身邊的小幾上。

  玉公公小心的看了皇帝一眼。

  這一看之下，心尖兒都顫了一下。

  祝烽麵色比暴風雪來臨前的天色還更陰沉，目光冰冷，好像看到哪裏，就要把哪裏的人和東西都凍上一層冰；可是，目光雖然這樣冰冷，他的氣息卻顯得沉重又滾燙，好像整個人內裏燃燒著一團火焰似得。

  不知沉默了多久，他說道：“今天讓你們過來，是要宣布一件事。”

  眾人的呼吸都不由得一緊。

  大家都抬頭看著他。

  隻有南煙，仍舊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但，放在身側的那隻手已經不由自主的抓緊了衣角，冷汗，將衣角都染濕了。

  她屏住了呼吸。

  這時，祝烽低沉的聲音傳來：“是關於日前，康婕妤因病暴斃的事。”

  眾人一聽，都愣了一下。

  沈憐香原本微笑著，等待皇帝宣布那件事，突然聽到這句話，也一怔。

  她下意識的看了貴妃一眼。

  隻見南煙仍然一動不動，就好像這裏發生的事情，就連皇帝說的話，都跟她全無關係似得。

  隻有站在她身邊的彤雲姑姑清楚的感覺到，剛剛那一瞬間，她的呼吸沉了一下。

  但，彤雲姑姑也詫異了。

  今天，不是要宣布薛太醫的事嗎？剛剛，順公公都請她過去換上尚衣監準備的衣服了，既然萬事俱備，隻要皇上的一句話就是了。

  但怎麽會，又突然說起康婕妤“因病暴斃”的事呢？

  整個武英殿的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祝烽也不看她，目光冷冷的平視著前方，好像眼前什麽人都沒有似得，在對著空氣說話：“朕知道，這件事在後宮引起了一些流言。”

  說到這裏，他才低下頭，目光冷冷的從大家的臉上掃過去。

  “你們，大概都聽到過了吧。”

  大家一聽，又都低下頭去。

  當然，那流言，所有的人都聽過。

  甚至，也有些人參與過流傳，畢竟這種宮闈秘事，是最容易引起人的注意的，也是大家最樂意去討論的。

  原本以為，也就是說說罷了，卻沒想到，皇上今天提起了。

  大家都有些瑟瑟發抖，生怕皇帝要嚴查誰說過這些話，論罪起來，隻怕他們都要倒黴。

  唯一穩坐泰山的，是沈憐香。

  這流言，她知道是怎麽開始傳播的，而她從頭到尾，除了說過一些讓大家猜疑的話之外，一句真正關於流言的話都沒有說過。

  所以，怎麽都懷疑不到她頭上。

  她靜靜的等候著。

  隻聽祝烽冷冷說道：“這些流言，大多都牽涉到了一個人，就是太醫院太醫薛運——想來，你們對這個人，也並不陌生了，對嗎？”

  “……”

  “在康婕妤臨終之前，一直都是薛太醫在為她診治。”

  “……”

  “所以，流言就把她拖下了水。你們中也有不少的人，是這麽想的吧。”

  聽到這話，眾人的目光更是閃爍不定。

  順妃皺著眉頭，輕聲道：“皇上，哪裏有這樣大膽的人呢？再說了，薛太醫為康婕妤診治，那是她的分內之事啊。”

  祝烽看了她一眼。

  口氣稍微平緩了一些，道：“是啊，分內之事。”

  “……”

  “原本人隻做分內之事，可以說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隻可惜，清者自清，也還是有人借著流言往她身上潑髒水。”

  “……”

  “所以，為了平息這個流言，朕今天決定——”

  他說到這裏，原本大家都有些惶恐不定的，這個時候，又都下意識的倒抽了一口冷氣。

  南煙一直坐著沒動，也輕顫了一下。

  她抬頭看向祝烽。

  而祝烽，也正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