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烽說著，又看了一眼走向大殿後的許妙明的背影，深思了一番，說道：“許妙明這些年來都沒回過許家，這一次回來，自然是為了皇後的事，但她說，她還有別的事要做。你也留神。”

  “……”

  南煙看了祝烽一眼。

  雖然，送子觀音的事情尚無結果，或者說，跟許家也許沒什麽關係，但這件事之後，祝烽對許家的這根弦也被繃了起來。

  南煙輕聲道：“妾明白了。”

  “……”

  “那皇上也要小心。”

  祝烽道：“大祀壇也不遠，不必擔心。”

  南煙心想，自己擔心的可不是這一路上，而是大祀壇那個地方。

  每一次祝烽過去，似乎都會出一點事。

  但今天，是送皇後的梓宮過去安置，應該不會有什麽事才對。

  於是點點頭。

  此刻，嬪妃們已經開始往外走了，她身為眾妃之首，自然要立刻調度，讓幾筵殿中的妃嬪出去後站在大殿外的這一片空地上，按東西六宮的位置分列兩隊。

  雖然時間緊迫，幸好人少，倒也不太亂。

  所有人站定之後，小順子帶著人起了棺槨，慢慢的走出了幾筵殿，許家的人一直都跟在棺槨的兩邊，扶棺而行。

  當棺槨走出幾筵殿的時候，南煙帶著眾妃叩拜在地。

  “恭送皇後娘娘。”

  緊接著，大殿下那一片空地上的文武百官也都跟著跪拜在地，恭送皇後這一程。

  於是，浩浩蕩蕩的隊伍離開了幾筵殿，出了宮門，朝著大祀壇而去。

  一直到送行的隊伍離開了宮門，南煙這才站起身來。

  遠遠的，還能看到白幡在空中飛舞的影子。

  她回頭，看著跪了一地的人，然後說道：“都起來吧。”

  眾人這才起身。

  南煙說道：“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各自回去吧。惠嬪，你再讓人將幾筵殿這邊收拾一下。”

  黎盼兒急忙道：“是。”

  眾人這便紛紛對著她行了禮，然後轉身離開了。

  冉小玉扶著她，問道：“娘娘也要回去休息了嗎？”

  南煙想了想，搖頭道：“難得今天出來，還是在外麵走走吧，本宮也在寢宮那邊悶了太久。”

  冉小玉看了看周圍，說道：“可娘娘身上的衣裳太單薄了。奴婢去幫娘娘取一件風氅過來穿著吧。”

  “也好。”

  “那娘娘就在這裏，別亂走啊。”

  “快去吧，別把本宮當孩子了。”

  冉小玉笑了笑，轉身跑了。

  南煙留在原地，但幾筵殿要清理，人來人往的，自己難免有些礙事，她便往一旁退了幾步，索性走向偏殿後的花園去看看。

  不過，剛一走過去，就看見偏殿的大門打開一線。

  一個小腦袋探出來。

  “你是，貴妃娘娘？”

  南煙一看，是個十五六歲，格外嬌俏的女孩子，正睜大了一雙如水般清淩淩的眼睛看著自己。

  南煙對著她招招手，那姑娘立刻跑了過來。

  南煙問道：“你是誰？”

  “我是若水，妙明道長的徒弟。”

  “哦……”

  “貴妃娘娘，我終於見到你了。”

  “終於……見到本宮了？”

  感覺她這話說得格外鄭重，南煙帶著笑說道：“難不成，你還是專門來見本宮的？”

  那若水認真的說道：“師傅說了，她這一次回京要辦三件事。”

  “哦？那三件事？”

  “第一件，是為了皇後娘娘的喪儀。為了這件事，她帶著我晝夜兼程，好不容易才在今天早上趕回來的。”

  “哦，那真的是很辛苦了。”

  雖然那許妙明看上去清冷，甚至有些世外高人的倨傲，但還是很重視親情的。

  南煙又問道：“第二件事，是什麽？”

  若水道：“第二件事，是為了安頓我。”

  “安頓你？你不是一直跟在你師傅身邊的嗎？”

  若水想了想，說道：“也不算一直。我小時候家鄉遭了大水，十室九空，師傅傳道的時候路過，撿了我，這些年來我就一直跟在師傅的身邊了。”

  “原來是這樣。所以，你還沒入玄門？”

  若水搖了搖頭：“我不願意入玄門。”

  “為什麽？”

  “玄門……太冷清了。”

  聽到這話，南煙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說起來，很多人會刻意的在話語中去親近玄門空門，故作高深，顯示自己的超凡脫俗，殊不知，真正的玄門空門，根本不是普通人能親近的，因為，那真的很冷清。

  南煙自謂俗人，她還是喜歡紅塵的熱鬧。

  喜歡跟祝烽在一起，耳鬢廝磨；喜歡看著孩子承歡膝下，爭搶打鬧；甚至，哪怕是看著那些嬪妃們你爭我搶的樣子，她也不願舍身玄門空門，去守著那不屬於塵世的寂寞。

  所以，一聽若水這話，她立刻生出了一點親近之感。

  點頭道：“是啊，玄門太冷清了。”

  聽見她這麽說，若水睜大眼睛：“娘娘也是這麽覺得？”

  南煙笑著點點頭：“嗯。”

  若水拍著手說道：“總算有一個人跟我一樣了。我這麽說，大家都說我俗氣，師傅也說，我脫不了凡塵的牽掛，入了玄門也不得清靜。”

  南煙說道：“所以，你師傅帶你回京城，是想要找個紅塵之所安頓你。”

  “嗯。”

  “你，不會舍不得你師傅嗎？”

  若水想了想，說道：“其實，很舍不得。”

  “……”

  “師傅不會照顧自己，我會照顧她。我很會幹活，不管是生火做飯，還是洗衣掃地，我都會。”

  “……”

  “可師傅她，終年走南闖北，我不想這樣。每一天起床，都不知道自己睡在什麽地方，每一天上路，也不知道自己晚上會睡到哪兒。”

  “……”

  “我，我還是希望能有一個地方安頓下來。”

  “……”

  聽到她這些話，南煙有些感慨。

  一個從小就失去家的女孩子，又跟著一個行蹤不定的修道之人走南闖北，難免會沒有安全感。

  她想要安頓下來，也是人之常情。

  南煙看了她一眼，倒沒接著這個說什麽，隻問道：“那你師傅這一次回京城的第三件事，是要辦什麽？”

  若水抬頭看向她。

  “師傅說，想要來見見貴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