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皇上呢？”

  周圍過來相送的人都閉上了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一個人說話。

  還是英紹輕咳了兩聲，尷尬的說道：“回貴妃娘娘的話，皇上他，他忙於熱月彎的事，昨天晚上還在書房中製定作戰的計劃，隻怕現在——隻怕是，不能來送娘娘了。”

  “哦……”

  南煙聽著，眉頭也皺了起來。

  她沒想到，自己隻是對初心的一點憐憫之情，卻勾起了祝烽的不滿，二七日耳，他真的因為這個跟她生了氣。

  可尋根究底，終究也不是自己做錯了。

  想到這裏，她便也懶得多問，隻說道：“既然如此，英大人替本宮去跟皇上道個別吧。”

  說完，便轉身走到馬車邊，冉小玉他們立刻扶著她上了馬車。

  簾子放下來，一聲令下，車隊便離開都尉府，碾碎了長街上的冰霜，一路疾馳而去。

  英紹站在門口，看著他們的背影，也忍不住輕歎了口氣。

  |

  南煙坐在馬車裏，跟著車廂搖晃了一陣子，原本這種程度的顛簸倒也不算什麽，但她胸口憋悶得緊，晃了一會兒之後就感覺有些難受。

  便撈過一個軟枕來墊在胳膊下麵，冉小玉坐在一旁，輕聲說道：“娘娘肚子難受嗎？”

  “沒有。”

  “還是哪裏不舒服？”

  “本宮沒事。”

  聽著她淡淡的口氣，冉小玉看了她一會兒，輕聲說道：“娘娘，你跟皇上到底怎麽了？”

  “……”

  “昨晚他大半夜的離開了，今天也沒來送娘娘？”

  “……”

  “你們，是真的吵架了嗎？”

  早起的時候，她還問是不是“鬥嘴”，但看到眼下這個情況，肯定不是“鬥嘴”這麽簡單的。

  南煙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小玉，本宮問你一件事，你要老實的回答本宮。”

  “娘娘你問。”

  “本宮的上一個孩子流產，你說，是誰不對。”

  “啊？”

  冉小玉沒行到她會突然問起這個，頓時愣住了。

  南煙看向她，說道：“你覺得本宮失去那個孩子，是誰有錯。是皇上，還是本宮？”

  “這——”

  “你老實的回答本宮，是我錯了嗎？”

  “……”

  冉小玉的心性原本跟她的拳頭一樣，是直來直去，一件事情的對錯，更沒有那麽多的彎彎繞繞，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可自從這些日子，當她依照貴妃的吩咐，用更冷靜，也更複雜的眼光去看身邊的人和事的時候，很多事，就跟過去有了完全不同的結論了。

  而麵對貴妃的這個問題，她也遲疑了。

  看到她遲疑，南煙說道：“你覺得，本宮不對，是嗎？”

  “……”

  “有什麽就說什麽，本宮不會怪你的。”

  冉小玉咬著下唇，遲疑了許久，才輕聲說道：“這件事，皇上和娘娘，都應該各打五十大板。”

  “……”

  “皇上有大事要做，可大事之下，也不該完全的忽視娘娘，尤其是娘娘當時懷有身孕，任何一個意外，都可能將那個孩子奪去。”

  “……”

  “而娘娘——”

  “我如何？”

  “娘娘為了情誼，總是舍生忘死，連自己都不顧，又怎麽顧得上孩子？”

  “……”

  “孩子在娘娘的肚子裏，他隻能靠娘娘活著，娘娘不保護他，誰又能護得了他？”

  聽了她的話，南煙的呼吸慢慢的沉重了起來。

  神情，也變得越發凝重。

  她喃喃道：“果然，是我的錯。”

  “……”

  “果然是我的不好，是我自己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

  “都是我的錯。”

  看到她失落的樣子，冉小玉又急忙說道：“娘娘也不要太過自責，你的本心也不是不願意保護孩子，隻是，這世上太多心狠手辣的人。”

  “……”

  “俗話說得好，隻有千年做賊，沒有千年防賊，誰能一眼就看透身邊的人的心思，誰又一眼就看到，一件事是好是壞呢？”

  聽到她這話，南煙苦笑了一聲。

  道：“你倒是會安慰本宮。”

  說著，她的眼睛還是不自覺的發紅，也有些發燙，轉身靠在窗邊，撩起簾子的一角，看著外麵一片白雪皚皚的荒原。

  神情茫然。

  看著她這樣，冉小玉又輕聲說道：“娘娘還有一件也不好。”

  “嗯？”

  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又說起來，南煙轉頭看向她：“什麽？”

  冉小玉道：“娘娘把皇上看得太重了。”

  “……”

  “皇上的一句話，就讓娘娘坐立不安，寢食難安。”

  “……”

  “有的時候，娘娘的眼中也隻有皇上，所以才會在很多時候忘了自己，更忘了自己的安危。”

  “……”

  “比如這一次，明明懷著身孕，你還——”

  “……”

  聽到她這麽說，南煙遲疑了一會兒。

  最終，苦笑了出來。

  她說道：“是啊。”

  “……”

  “有的時候明明覺得他可恨，甚至，我也真的恨過他。”

  “……”

  “但，你知道嗎，原來會喜歡上一個人，真的就會喜歡上，隻要他還是你喜歡的那個樣子，或者，他變得更好，那不管怎麽樣，就還是會喜歡上他。”

  冉小玉忍不住歎了口氣：“娘娘，是栽在皇上手裏了嗎？”

  南煙淡淡的笑了笑。

  道：“不過，你的話也對。”

  “……”

  “本宮也應該試著少一點，少一點的，喜歡他。”

  “……”

  “否則，將來的路，本宮也不知道該怎麽走了。”

  看到她這樣又是矛盾，又是猶豫的模樣，冉小玉的眉頭都皺緊了，她湊到南煙的身邊，輕聲說道：“娘娘，你過去跟奴婢說過，你跟皇上之間的……”

  說到這裏，她把最要緊的幾個字扣住。

  而南煙的目光立刻忽閃了起來。

  此刻，馬蹄陣陣，馬車搖晃也不斷的發出聲音，外麵的人必然是聽不到他們的談話的，但這件事太過機密，甚至是要人命的，所以冉小玉也不敢說出來。

  即使如此，南煙的呼吸也是一窒。

  她轉頭看向冉小玉，隻見冉小玉輕聲說道：“那娘娘對皇上，到底有什麽打算呢？”

  “……”

  南煙沉默的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不發一語，隻轉過頭去，看向窗外蒼茫的荒原。

  她的目光，一如外麵的景致。

  蒼涼，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