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個女人睜開眼睛的一刹那，南煙一下子瞪大了雙眼，伸手捂著嘴，幾乎就要尖叫起來。

  而祝烽立刻轉過身去，一把護住了她。

  南煙一隻手下意識的抓住了他的衣袖，額頭抵在他的肩上，聽著自己的心跳咚咚的，如同擂鼓一般。

  剛剛，嚇死她了。

  不過過了一會兒，她心跳漸漸的平靜下來，又忍不住探出頭去，再看一眼，隻見床上那個女人已經醒來，她倉皇失措的撐起身來，對著周圍不斷的張望著，不停的說道：“這裏是什麽地方？有人？你——你們是誰？”

  說她“張望”，也許並不對。

  因為她，根本看不見。

  當這個女人又一次轉過頭來對著他們的時候，南煙又一次看到了她的臉，她的雙眼——已經不能稱之為眼睛。

  那是一雙空的眼窩。

  她，沒有眼睛！

  那一雙眼睛竟然是生生被人挖走了一樣，臉上隻留下了兩個褐紅色的洞，隻看一眼，就讓人毛骨悚然，冷汗直冒。

  感覺到南煙哆嗦了一下，祝烽立刻握住了她的手。

  沉聲道：“縮回去！”

  南煙急忙將頭縮了回去。

  床上的女人聽到了他的聲音，這一下更加著急了，不斷的伸出雙手在空中揮舞著，像是想要抓住什麽。倉惶的神情因為她沒有雙眼，並不讓人覺得可憐，反倒有幾分可怕。

  她不斷的大喊著：“是誰？你是誰？”

  聲音也是淒厲而沙啞，即使這樣大白天聽著，也像是鬼哭一般。

  祝烽擰起了眉頭。

  他原本走進來，看到那女人臉上纏著厚厚的繃帶，甚至還沾了血汙，就大概猜到了一點，生怕陣仗難看嚇到了南煙，所以要推她出去，後來見她一定要看，索性也嚇唬她一下，免得她一天到晚惹是生非。

  卻沒想到，這個樣子，也實在有些嚇人。

  那個女人還在不斷的揮動著兩手，甚至打在床柱上，砰砰作響她都不覺得疼，還在不斷的大聲叫喊著。

  “你們是誰？說話！說話啊！”

  祝烽皺著眉頭，對汪白芷使了個眼色。

  汪白芷急忙上前扶著那個女人，說道：“這位——夫人，你先不要激動。”

  那女人一聽到汪白芷的聲音，一把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是什麽人？！”

  “我——”

  “你是不是也要來害我？”

  “什麽？”

  “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你放開我！”

  她越說越激動，一把推開汪白芷就要下床。

  汪白芷急忙道：“夫人，你先不要——”

  他的話沒說完，那女人又一把揮開了他的手，大聲說道：“我不聽你說話，你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放開我！”

  一旁的顧以遊和佟斯年對視了一眼，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人是他們撿回來的，原本也隻是好心想要救一條性命，但現在看來，不是一條命這麽簡單，這個女人的眼睛被人挖了，而且聽她的口氣，似乎還有很大的冤屈。

  隻是，人在皇帝和貴妃的麵前這樣胡言亂語的，可不行。

  於是，兩個人也走上前去——

  “這位夫人，你先冷靜下來。”

  “我們也是想要幫你。”

  一下子聽到這麽多人的聲音，這個女人更著急了。

  好像自己身陷狼窩一般。

  她大聲喊道：“都給我讓開，誰也別碰我，你們敢碰我，我就跟你們拚命！”

  說著，她一隻手抓到了旁邊一張凳子的腳，立刻掄起來。

  朝著周圍不斷的揮舞。

  “走開，都給我走開！”

  看到她這個樣子，祝烽的眉頭擰了起來。

  他身為皇帝，可不喜歡看到有人在自己麵前這幅瘋癲的模樣，正要發火，突然，身後響起了南煙輕輕的聲音——

  “你，先不要害怕。”

  那個女人一聽到這裏還有女人，立刻安靜了一些。

  她睜大了那雙可怕的眼窩，卻已經什麽都看不到，隻慌亂的道：“你，你是誰？”

  這時，南煙附在祝烽耳邊輕聲道：“皇上，讓妾過去跟她說兩句吧。”

  祝烽皺著眉頭。

  他可沒有忘記，剛剛南煙被嚇成什麽樣。

  道：“這種事，用不著你。”

  南煙道：“她這個樣子，還能有誰呢？”

  “……”

  “皇上放心，她眼睛都瞎了，妾不會有事的。”

  “……”

  “皇上和汪大人，你們先出去吧，”說著，又對著顧以遊和佟斯年：“你們也先出去。”

  祝烽沉聲道：“你，真的沒關係？”

  南煙笑道：“她一個瞎子……”

  這句話的聲音稍微大聲了一點，那女人聽到，立刻安靜了下來，臉上露出了落魄而沮喪的神情。

  祝烽看到她這樣，還更放心了些。

  便說道：“朕讓人守在門口，有什麽事立刻喊人。不準逞強。”

  南煙道：“放心吧。”

  於是，祝烽便帶著汪白芷他們一起離開了。

  等到他們都走了，那女人聽到離開的腳步聲，也更安靜了些，南煙才走過去，小心的將她從地上扶起來，說道：“你不要害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她的聲音溫柔又清亮，一聽，就給人非常安心的感覺。

  那個女人身上還有些微微的戰栗，顯然是恐懼和驚惶留下的，被南煙扶著坐回到床邊，她倉皇不安的向著南煙，說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你，你是誰？”

  南煙道：“這裏是沙州衛的，本——我，我是這裏的女主人。”

  “……”

  “我夫家姓祝。”

  “祝夫人。”

  那女人冷靜下來，倒還沒那麽可怕，隻是很倉惶：“我怎麽會在這裏的？”

  南煙道：“我的兩個兄弟從外麵回來，看到你昏倒在路邊，把你救回來了。”

  “哦……”

  她喃喃道：“是了，我，我來敲了城門，但沒有人應門，我無處可去，隻能亂走，結果就——”

  南煙看著她，又有點不敢看她。

  那空空的眼窩，實在太嚇人了。

  南煙隻能將頭偏向一邊，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溫柔，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人道：“我？我叫初心。”

  “初心？”

  倒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和她這可怕的樣子，有些不相符。

  南煙看了她一眼，又有些害怕的將目光移開，柔聲道：“那你，你怎麽會來這裏？你來做什麽？”

  話音一落，就看見這個初心的臉上，露出了凶狠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