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烽坐在椅子裏，兩隻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

  站在一旁的南煙也皺起了眉頭，隻是不敢輕易說什麽，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低著頭。

  大家都知道，他跟葉諍之間，絕不僅僅是君臣關係那麽簡單。

  南煙更明白。

  除了葉諍的哥哥葉荃，曾經用自己的性命守護了祝烽，在那樣惡劣艱苦的環境下存活下來，而這些年來，葉諍跟著他出生入死，兩個人的感情，也早就超過了普通的兄弟情誼。

  聽到葉諍受傷的消息，即使是在京城時，祝烽就已經極力壓抑自己的脾氣。

  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了。

  但，他還是強忍下了心中的怒火。

  南煙甚至看到他的臉上出現了咬牙的痕跡，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是什麽地方中箭。”

  楊黛急忙說道：“胸口，正中間的位置。”

  祝烽的眉頭又是一擰。

  “前胸中箭？”

  “是，貫穿了整個身體，請了大夫過來看，大夫說，那一箭萬分凶險，離心脈隻有分毫的距離。”

  聽到這裏，冉小玉倒抽了一口冷氣。

  南煙回頭看了她一眼，也沒說什麽，隻伸手，輕輕握住了她發涼的手，才發現她的掌心全都是冷汗。

  祝烽的眉心也擰出了一個疙瘩。

  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

  幾個月前，他還在自己的麵前，活蹦亂跳，當提起關西七衛的設置，他還雄心勃勃，要將沙州衛統領成為大炎王朝西北的強盾。

  可是，在那個除夕之夜，他卻經曆了這樣的生死一線。

  眼看著皇帝麵色陰沉，眾人更是大氣不敢出一口。

  “前胸……中箭……”

  祝烽沉著臉，喃喃的重複了一下這幾個字，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凶手呢？找到凶手了沒有？”

  楊黛低著頭，小心的說道：“皇上恕罪。”

  “……”

  “葉大人受傷之後，微臣等擔心殺手還會繼續行動，所以立刻將大人保護了起來，之後又護送大人回到了都督府，然後才派人去四周搜索，可是……”

  南煙忍不住在心裏輕歎了口氣。

  這種情況，能搜索到也就怪了。

  不過，在當時的情況下，楊黛他們也的確會更擔心葉諍的生死，畢竟他身係一方的安危。

  而且——

  前胸，正中間的位置中箭？

  祝烽說道：“下手的人，在城中？”

  楊黛急忙說道：“正是。”

  “……”

  “當時葉大人站在牆頭，背對著城外，如果外麵還有沙匪，他們就算要以冷箭偷襲葉大人，也應該是後背中箭。可是前胸中箭，凶手一定是在城中。”

  “但你們也沒找到？”

  “……微臣，無能！”

  這時，站在一旁的冉小玉上前一步，仿佛想要說什麽，但南煙預先感覺到了，用力的捏了一把她的手。

  “……”

  冉小玉頓時停下來，回頭看向她。

  南煙對著她搖了搖頭，然後自己上前一步，輕聲說道：“皇上，有沒有可能下手的人混在軍中？”

  其實，這也是祝烽所想的。

  畢竟當時的情況，葉諍原本就打算以弓箭手收拾那些自投羅網的沙匪，周圍都是弓箭手，如果軍中有人跟他們勾結，這種情況也是可能的。

  楊黛一聽這話，嚇得白了臉。

  要知道，如果軍中出現這樣的奸細，那就是他們治軍不嚴。

  這，是死罪！

  他急忙說道：“這不可能的。”

  祝烽道：“哦？為什麽你這麽肯定？”

  楊黛急忙對著自己身後的一個護衛比了個手勢，那護衛立刻下去，不一會兒，碰了一個布包進來。

  楊黛接過來，打開布包，奉到了祝烽和南煙的麵前。

  “皇上請看。”

  “這是——”

  祝烽看了一眼，頓時皺起了眉頭。

  他的聲音沉了下去，慢慢的說道：“這，就是射中葉諍的那支箭？”

  “正是。”

  南煙雖然跟著祝烽東奔西走，當然也參與過幾次戰爭裏，但對兵器還是不太熟悉，隻是看著那隻弩箭，箭身細長，箭尖鋒利，箭羽卻幾乎沒有。

  她輕聲道：“這是什麽？”

  祝烽伸手，拿起那支箭，小心翼翼的看了一會兒，仿佛是回答她一般，說道：“這是一支弩箭。”

  “弩箭？”

  “從強弩上射下來的，這種箭，跟弓箭所用的箭矢不同。”

  “弩……”

  “這種武器比起弓箭，有更遠的殺傷範圍，和更強的殺傷力度，隻是造價昂貴，軍中沒有普及。”

  南煙挑了挑眉毛，立刻明白過來。

  動手的，不可能是軍中的人。

  祝烽又看了一會兒，然後抬頭看向楊黛：“既然凶手是用強弩射傷了葉諍，那弩呢？”

  楊黛接著說道：“事情發生之後，微臣在軍中查了一遍，並沒有人擁有弩箭。這麽大的東西，就算要丟，也難掩人耳目。”

  所以，武器也還沒找到。

  武器都還沒找到，那人就更難找了。

  可是，他們已知的就是，有一個殺手，擁有一把弩箭，藏身在沙州衛的這座土城當中。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會再現身。

  更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會再下手。

  又是對誰下手！

  想到這裏，南煙也忍不住出了一頭的冷汗。

  雖然她跟在祝烽身邊，也經曆過不少的危險，但這種自己在明處，別人在暗處，仿佛自己就是別人的獵物，可能隨時被獵殺的感覺，真的不太好。

  這一次，她的手又被反扣住了。

  低頭一看，是冉小玉握住了她的手。

  似乎是在用行動告訴她——別擔心，我會保護你。

  南煙看著她，輕輕的出了一口氣。

  而祝烽還看著手中的那支弩箭，過了半晌，才將箭矢放回到那個布包裏，又抬頭看向楊黛，說道：“中箭歸中箭，為什麽他會一直昏迷不醒？這個箭傷，一直沒好嗎？”

  楊黛急忙說道：“不是的，皇上，一開始葉大人也還是清醒的。”

  “……”

  “隻是傷勢沉重，他沒有力氣動筆寫信。”

  祝烽的麵色沉下來。

  他說道：“這，朕都知道了。”

  楊黛又接著說道：“接下來，原本以為他的傷勢會隨著大夫醫治慢慢好轉，但沒想到，他的傷是好了，人的精神卻越來越差，時睡時醒，後來，就一直昏迷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