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今晚是除夕，而且，省親晚宴才剛開始沒多久，但，被司慕蘭這樣一鬧之後，大家也失去了興致。

  畢竟，對他們好多人來說，可能是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

  顧亭春雖然極力的克製，但一想到剛剛自己的女兒像一條狗一樣被人活生生的拖走，想到她將來半輩子都要在浣衣局受苦，而且永無解脫之日，終究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悲傷的心情。

  隻能以身體不適為借口，提前退下了。

  身為母親，大概也隻能如此了。

  所以，南煙沒有多說什麽，即使她的心情已經壞到了極點，但為了安撫大堂上的人，她還是留下來又看了兩出戲，等過了亥時三刻，才和祝烽一起，起駕回宮。

  顧家的人，連同司慕雲他們，都到大門口，叩拜恭送聖駕。

  等到皇帝的車駕漸漸走遠，連影子都看不到的時候，眾人才從冰冷堅硬的地上站起身來。

  一起身，顧亭秋就趔趄了一下。

  身後的顧以遊和司慕雲他們急忙扶著他。

  “父親！”

  “舅舅，你怎麽了？”

  “……”

  顧亭秋臉色微微的有些蒼白，隻說道：“扶我進去。”

  眾人立刻簇擁著他回到大堂上。

  氣氛比起剛剛，又有些沉重，顧亭秋緩過一口氣來，才說道：“幸好你們剛剛，都沒有亂說話。”

  顧以遊道：“慕蘭這樣……太胡鬧了！”

  “是啊，她可是要把我們幾家人，都往火坑裏帶啊！”

  “幸好貴妃娘娘，沒有多計較。”

  聽到眾人的話，司慕雲也無話可說。

  自從跟著舅舅做事，又在朝為官這段時間，他的眼界開闊了不少，為人處世之道也跟之前不同，他很清楚的看到，自己母親這些年來狹隘的思想做法，以及他們小時候對待南煙的歹毒。

  幸好，南煙沒有對他下手。

  看到他有些蒼白的臉色，顧亭秋歎了口氣，對他說道：“慕雲，你現在，應該比他們都更明白了。”

  “……”

  “人在小時候可以胡作非為，因為畢竟都不懂事，貴妃她分得很清楚，也沒有跟你們計較。”

  “……”

  “但人長大了，就得有長大了的樣子，還跟從前一樣，誰也不會再容忍誰。尤其她身為貴妃，掌握的是這幾家人的飛黃騰達，同樣，也掌握著咱們這些人的生死。”

  “……”

  “去跟你母親說，就當沒生過那個女兒。”

  “……”

  “再要有什麽不軌的舉動，九族連誅，就是大家的下場！讓她自己想清楚！”

  “是……”

  司慕雲正要轉身往後院走，一轉頭，又看到了望著外麵的夜色，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的小妹司慕貞。

  今晚，她好像就一直是這樣的表情。

  司慕蘭鬧事的時候，她沒有驚惶；貴妃懲治司慕蘭的時候，她也沒有恐懼。

  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司慕雲索性一把拉著她往後遠走，也是讓她回去陪一陪顧亭春，一路走一路說道：“今晚，你可看清楚了。”

  “……”

  “今後，不準你再亂說話，慕蘭就是你的前車之鑒。”

  “嗬嗬，”

  聽到他的話，司慕貞隻是掩口一笑，司慕雲微微蹙眉，回頭看著她，卻見夜色中，司慕貞那雙眼睛亮得出奇，裏麵絲毫沒有姐姐受刑而帶來的恐懼和惋惜，反倒有一點，仿佛是興奮的東西。

  她說道：“大哥你說到哪兒去了？”

  “……”

  “大姐她做那些事，是她自己拎不清，我怎麽會去學呢？”

  “……”

  “我隻是覺得——”

  一邊說著，她又一邊回頭，往大門那邊望去，雖然這個時候，禦駕早就已經離開，根本什麽都看不到了，她卻好像還在回憶之前皇上和貴妃在這個地方的樣子，以及他們懲治司慕蘭時的雷霆手段。

  道：“當貴妃，可真是威風。”

  “……”

  “要誰生就生，讓誰死就死。”

  “……”

  “原來做貴妃，是這樣的。”

  聽到她這顛三倒四，不知所謂的話，司慕雲皺起了眉頭。

  她這個妹妹從小就如此，說是胡鬧吧，他們欺負司南煙的時候她還小，也從來不參與，卻經常說出一些讓人完全不理解的話來。

  他隻能說道：“行了，別胡說八道了。”

  “……”

  “回去好好的陪陪母親，出了這樣的事，她肯定難過，也跟她說一說，不要再胡思亂想，就像舅舅說的，就當沒有那個女兒了。”

  “我知道啦。”

  司慕貞說著，自己便往顧亭春的居所走去。

  看著她的背影，司慕雲長歎了一聲，臉上露出的憂慮的神情，轉身走了。

  |

  另一邊，皇帝的禦駕往宮中行駛。

  離開顧家不久，他就讓小順子先騎馬回宮，似乎是讓他去準備什麽，而他們的車駕，不急不緩的慢慢的走著。

  這一路上都能聽到外麵爆竹發出的劈啪聲，煙花在漆黑的夜空綻放，一朵一朵，不斷的散發出五彩的光芒，將整個北平城映照成了一個不夜城。

  不過，車裏，卻是有些安靜的。

  心平雖然平時精力充沛，但到了晚上該睡覺的時候，她乖乖的就入睡了，連耳朵都不用堵，外麵的爆竹聲根本吵不醒她。

  像一頭小豬。

  回到宮中，祝烽將她交給了奶媽嬤嬤們，一直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南煙才歎了口氣。

  轉過身來，就對上了祝烽還有些發亮的眼睛。

  她的心頓時沉了一下。

  之前在顧家，司慕蘭的“安息香”事件，祝烽還沒有完全過問呢。

  想到這裏，南煙又恨不得剛剛自己應該再殘忍一點的對待司慕蘭，讓人把她打個稀爛就好了。

  可是，這種心情，還不能露出來。

  她就像是憋著一窩火，五內俱焚，卻什麽都不能告訴祝烽。

  這時，祝烽伸手牽住了她的手。

  南煙抬頭望著他：“皇上……？”

  祝烽道：“跟朕來。”

  “……！”

  南煙的心不由得又是一顫。

  今晚，是除夕之夜。

  若是平時，皇帝在宮中擺宴，她記得很清楚，不知道有多少嬪妃會濃妝豔抹，在今晚爭取侍寢的機會。

  而祝烽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