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太陽還沒出來，宮中隻有零星的幾個宮人在收夜香，打掃積雪，小順子提著一盞燈籠，領著冉小玉匆匆的往外走。

  不一會兒，出了內宮門，就看見前麵一排班房。

  小順子道：“就是那裏了。”

  冉小玉伸長脖子看了看，隻見那幾間屋子門窗緊閉，但裏麵亮著燭光，窗戶上映著幾個人影在晃動。

  小順子道：“玉姑娘是親自過去，還是我過去幫你把人叫出來？”

  冉小玉想了想，還是說道：“勞煩順公公過去幫我叫一下人吧，我也不好去到那裏。”

  “倒也是。”

  小順子點點頭，便讓她在門口等著，自己提著燈籠走了過去。

  冉小玉看著他推門進去，過了一會兒，屋子裏的人影又晃動了一下，便有一個清瘦頎長的身影跟著他走了出來。

  但就在這時，冉小玉看到另一邊，也有一個黑影朝著那班房走去。

  似乎，也是從後宮去的。

  冉小玉愣了一下，看著那身影微微蹙眉：除了自己，難道後宮還有什麽人，也要去找班房裏的哪位大人嗎？

  是誰呢？

  就在她疑惑的時候，小順子已經領著鶴衣走了過來。

  接著燈籠的光，鶴衣一眼就看到了她，走過來說道：“小玉姑娘，貴妃娘娘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冉小玉遲疑了一下，輕聲說道：“鶴衣大人，知道昨夜的事了嗎？”

  “……”

  鶴衣也遲疑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小順子，又看了一眼冉小玉，才說道：“剛剛進宮的時候，已經聽到消息了。寧妃娘娘被廢，而且被關到刑部的大牢，小公主她……”

  冉小玉點了一下頭。

  鶴衣歎了口氣。

  他原本是出家人，雖然已經入世，也已入仕，但悲天憫人的心還是有的。

  隻說道：“望亡者安息。”

  另外兩人都點點頭。

  鶴衣又道：“對了，貴妃娘娘她——”

  冉小玉急忙說道：“貴妃娘娘跟奴婢說，有事就來請大人。”

  “有事？有什麽事？”

  “大人，皇上那邊，可能有點不對。”

  “什麽？”

  鶴衣一蹙眉頭，眼中立刻閃過了一道靈光，道：“是不是，皇上又想起什麽了？”

  “現在還說不清楚，隻是皇上的狀況——奴婢們怕他再傷人，所以來請大人。大人，我們邊走邊說吧。”

  “好，快走！”

  鶴衣也不廢話，立刻點點頭。

  雖然平時，他作為外臣，沒有皇帝和皇後的旨意，是不能進入內宮的，但現在也顧不了這麽多了，至少貴妃有協理六宮的權力，她傳召自己，也不算僭越。

  便跟著他們走了進去。

  在走了幾步之後，冉小玉又遲疑著回頭看了一眼，班房那邊，好像窗戶上映著的人影又少了一個，隻是，一拐彎，她也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幾個人的腳步匆匆，不一會兒，便走到了建福宮。

  鶴衣愣了一下：“是這裏？”

  冉小玉急忙說道：“昨天出了寧妃，哦不，是馮千雁的事之後，皇上就一直留在這裏，貴妃娘娘擔心皇上出什麽事，所以也留在這邊的偏殿休息，原本是想著有什麽事可以隨時關注著，但沒想到——”

  鶴衣點點頭。

  邁步走進了建福宮，沒一會兒，就到了偏殿門口。

  玉公公和其他幾個人還在這裏，不過沒敢靠近房門，而是在院子裏站著。

  大家幾乎一夜沒睡，已經非常疲憊了，晨光微露，照著他們幾個的眼睛幾乎都是充血通紅的。

  但是，沒有一個人敢打瞌睡。

  玉公公還小聲的吩咐著：“一個個都給咱家打起精神來，皇上和貴妃娘娘有什麽動靜，都聽著，要茶要水的，誰也別偷懶！”

  大家隻能唯唯諾諾的應著。

  這個時候，誰還會要茶要水？

  隻怕是要打要殺的。

  玉公公交代完了，自己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一抬頭，就看到鶴衣他們幾個走過來，立刻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急忙上前來：“鶴衣大人。”

  “玉公公。”

  鶴衣走上前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後緊閉的房門。

  然後說道：“皇上和貴妃娘娘，怎麽樣了？”

  “就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玉公公說著，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鶴衣皺著眉頭：“貴妃娘娘也沒動靜嗎？”

  玉公公仍舊搖了搖頭。

  鶴衣喃喃道：“不至於吧……”

  冉小玉急忙上前，說道：“昨晚發生了太多的事，娘娘原本最近精神不濟，昨晚睡得很沉，幾乎是昏睡過去的。”

  “……”

  所以，現在也不知道，她現在是仍舊昏睡著，還是……

  冉小玉這個時候已經非常的擔心了。

  若是自己在，還能挨上一下，可南煙那樣，經得起什麽？她最怕的就是祝烽真的失去理智，傷到南煙。

  於是咬著牙，低聲道：“我們進去看看吧。”

  “不，不行！”

  玉公公嚇得滿頭大汗：“皇上那個樣子，你又不是沒看看到，若真的闖進去被他撞上，你還活不活了？”

  “可貴妃——”

  “貴妃，應該無事。”

  說話的，是鶴衣。

  眾人一聽他這話，立刻回頭看著他。

  隻見鶴衣安靜的站在那裏，若有所思的道：“剛剛在路上，你們也跟本官說了，皇上是自己找到這裏來的，偏殿這裏沒住過人，皇上來這裏，應該不是因為這個地方，而是因為這裏的人。”

  “……”

  “他是自己找到貴妃的。”

  雖然這一點，還沒有證實過，但似乎這幾次，祝烽一旦有什麽意外，他都會自己去尋找南煙。

  就像荒漠上的人，會自己去尋找水源一樣。

  這個比喻也許不太恰當，但祝烽的行為，就像是這樣。

  貴妃對他來說，似乎不僅僅是一個寵愛的妃子那麽簡單，總有一些更深的聯係，在他們都看不到，卻隻有他自己感覺得到的地方。

  鶴衣道：“再等等吧。”

  “……”

  眾人聽到他這麽說，也隻能暫時安定下來。

  “好吧。”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點的過去。

  太陽出來了，陽光照進了這個安靜的偏殿。

  一縷光，落在了一雙手上。

  而這一雙手，不是一個人的一雙手，而是兩隻手相扣，食指纏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