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千雁驚魂未定，傘被風吹落，一下子飄到了湖中央，而她一隻手用力的抓住了祝烽的衣襟。

  “皇上……”

  雨幕中，她的目光閃爍著，如花的唇瓣被雨水潤澤，透著一種誘人的氣息。

  祝烽看著她，一隻手還環在她的腰間，感覺到她的腰肢纖細，在他的手中不經意的扭動著；因為全身被雨淋透，有一種淡淡的脂粉香，隨著體溫蒸騰了出來，很快，便染了他一身。

  又是一陣閃電驚雷。

  滾滾雷聲，在寬闊的湖麵上震響，馮千雁驚了一下，低呼了一聲，兩隻手都抓緊了祝烽的衣襟，緊緊的貼在了他的懷裏。

  “皇上！”

  祝烽低頭看著她，一動不動，放在她腰間的手，也沒有動。

  等到雷聲過去，周圍的一切又平靜下來，隻有風雨不斷的侵襲著他們，馮千雁的全身已經濕透了，甚至連頭發都有些散亂，幾縷青絲以一種蜿蜒的形態，貼在臉頰上。

  她抬頭望著祝烽，怯生生的道：“皇上恕罪。妾——”

  話沒說完，就感到祝烽環著她腰肢的那隻手鬆開了。

  馮千雁的目光微微一黯。

  原本被雨淋透了，可她並不覺得冷，相反，當祝烽的手環繞過她的腰，當她貼上他的胸膛的時候，她甚至感覺到身體裏有一陣狂熱，湧了上來。

  但這一刻，她的心又冷了下去。

  還是——不行嗎？

  即使他已經對司南煙這樣的憤怒，卻還是不願意寵愛自己？

  眼看著祝烽冷著臉，麵無表情的轉過身去，仿佛要離開的樣子，她纖細的手在袖子裏，慢慢的攥成了拳頭。

  而就在這時，祝烽低沉的聲音傳來——

  “還不帶路？”

  “……！”

  馮千雁驀地抬起頭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得，睜大眼睛望著他的背影。

  他說什麽？

  帶路？

  祝烽寬闊的背在風雨中，悍然如山，但這個時候，卻透著一點山石一般的冰涼，可是他的一句話，就讓馮千雁整個人都狂熱了起來。

  “上一次，你不是要替朕收拾衣裳嗎？”

  “……”

  “今天，朕的衣裳又濕了。”

  “……”

  “你知道該怎麽做了。”

  這一瞬間，馮千雁仿佛又從萬丈深淵一下子升到了九霄雲外，雖然大雨還在傾盆而下，但她整個人好像都站到了雲端，都有些輕飄飄的不知所以了。

  祝烽的意思是——

  她哆嗦著，結結巴巴的道：“皇，皇上是要——要去，去建福宮？是！是！妾立刻為皇上帶路。”

  說完，她急忙往前走，卻是一腳踏在水窪裏，頓時濺了一身泥水。

  這，算是禦前失儀了，馮千雁嚇得急忙回頭，卻見祝烽一臉淡漠，好像沒看見似得，她頓時鬆了口氣，又急忙往前走去。

  看著她的背影，祝烽沒有立刻動。

  而是慢慢的回過頭，又看了一眼湖的對麵，那座交泰殿隱隱的輪廓，映在他的眼中，仿佛還燃燒著火焰，讓他感到有些刺痛。

  而火焰中，出現在那個人的身影，更讓他刺痛。

  他冷笑了一聲，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此刻自己心中仍然放不下的一點堅持。

  然後，他轉身走了。

  |

  雨，下了整整一夜。

  傾盆大雨衝刷過了每一個角落，好像要傾覆整個皇城一般。

  等終於到了天亮，天空中露出曙光的時候，每個人都有一種劫後餘生之感。

  尤其，是在冷宮裏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的人。

  冉小玉守在床邊，幾乎一整晚沒有合眼，讓她兩隻眼睛幹澀得連眨一下，就猶如刀刮一般的疼，但她還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床上，南煙那張蒼白的臉。

  陽光透過破損的窗戶照進來，照在她的臉上。

  整張臉，是失血的蒼白。

  當然是失血——昨天，她親眼看到她的身體裏湧出了那麽多的血，雖然不是第一次麵對那樣血腥的場景，但是，這個人是南煙，讓她心驚膽寒。

  這麽一個嬌小的，柔弱的女子，身體裏怎麽能流出那麽多血。

  失去了這些血，她會不會就這樣冷下去，一直到——

  這種恐懼的想法如同一條毒蛇，纏繞在她的心裏，所以一整晚，她都守在床邊，握著南煙冰冷的手。

  這個空曠的，寂靜的房間裏，連南煙的呼吸聲都聽不到，她隻能憑著她掌心裏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的一點溫度，來判斷她還活著。

  而其他人——

  當祝烽走了之後，當太醫為南煙止血之後，都相繼離開了。

  若是往常，即使南煙被打入冷宮，大家的心裏還是顧忌著皇帝，顧忌著她的肚子裏懷著龍種，會有人留下來照應，可是現在，她流產了，而祝烽憤怒的離開冷宮的樣子，相信很多人都看到，今天，也已經傳遍了整個皇宮。

  所有人都知道，冉小玉也明白這一點——

  貴妃司南煙，失寵了。

  這是過去，冉小玉從來不敢想象的。

  她還記得很清楚，祝烽每一次來到南煙的身邊，那溫柔的模樣，仿佛真的是一頭猛虎在細嗅薔薇；他包容了南煙的一切，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甚至，將自己所有的寵愛都給了她，三千寵愛在一身，這在他們兩個人身上，不僅僅隻是一句古老的詩詞而已。

  可是——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就因為，失去了那個孩子嗎？

  這件事，也許南煙是衝動了，可是她這麽做，也是因為她不能置簡若丞的生死不顧，就算時間倒流，一切可以重來，她相信，南煙也一樣會選擇在最關鍵的時候，去救下簡若丞。

  但祝烽卻不能原諒。

  難道，他們的路，真的走到盡頭了嗎？

  就在這時，床上的南煙發出了一聲低吟：“啊——”

  已經昏迷了一整夜，連呼吸都聽不到，突然聽到她的聲音，冉小玉又驚又喜，急忙俯下身去：“娘娘！”

  “……”

  南煙皺著眉頭，掙紮了好一會兒，才睜開了混沌的眼睛。

  她看著冉小玉，神情還有些迷茫。

  而看到她這樣憔悴的樣子，冉小玉心如刀絞，眼角都紅了，輕聲道：“娘娘，你，你怎麽樣？”

  “……”

  南煙沒有說話，好像一半的神智還殘留在混沌的夢境中。

  茫然的望了冉小玉好一會兒，她開口，弱不可聞的聲息道：“皇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