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一片黑暗當中，南煙聽到了一個聲音，在耳邊很輕的響起。

  同時，一隻很溫柔的手，輕輕的拂去了臉上的亂發之後，拿了一塊浸潤了溫水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額頭上的冷汗，那種感覺，讓她舒服了一些。

  可是，心頭的鈍痛，卻仍然未減分毫。

  南煙難受得喉嚨發幹，掙紮了許久，終於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果然看到冉小玉坐在床沿，正低下頭，小心的照顧著她。

  一看到她醒來，立刻驚喜的道：“娘娘，你終於醒了。”

  “……”

  “你已經昏睡了一天了。”

  “……”

  “你，你還好嗎？”

  “……”

  剛從昏睡中醒過來，南煙也還不甚清醒，眼神都是迷茫恍惚的，呆呆的望著冉小玉，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小玉……”

  “奴婢在。”

  “我——”

  “娘娘你，你昏過去了，睡了快一天。”

  “睡了……一天……”

  南煙有些恍惚的想著，也就是說，自己之前一直在睡覺，那之前看到的，聽到的，就都是在做夢了？

  是做夢！

  這樣一想，她立刻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太好——”

  可是，話沒說完，就看到陽光的映照下，冉小玉臉上悲傷的神情，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著她的時候，也分明還有一絲絲紅腫。

  南煙的呼吸一下子窒住了。

  她有些顫抖的道：“是，是真的嗎？”

  “……”

  “不是夢嗎？”

  “……”

  “簡家，簡家難道真的——”

  一聽她這話，冉小玉就知道，剛剛那一瞬間她露出欣喜的神情，一定以為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

  她哽咽著，小聲的說道：“娘娘，一切都是真的。”

  “……”

  “簡家，的確已經被滅門了。”

  話音一落，就看見南煙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好像一瞬間，全身的血液都被人抽幹了似得。冉小玉嚇得急忙住了口，正要扶著她，就聽見南煙“啊”的一聲慘呼，整個人一下子趴到在床頭，吐出了一口血。

  “娘娘！”

  冉小玉嚇得驚叫了起來。

  南煙已經說不出話來，隻覺得心痛欲裂，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而在黑暗當中，一張又一張熟悉的麵容不斷的閃過——

  嚴肅古板，卻又一心為公的簡老夫子……

  溫柔善良的嘉禾少夫人……

  可愛的小彘……

  還有正直的簡若鈞……

  他們，他們全都，全都，死了？！

  不！

  從心底裏蔓延出來的劇痛，讓南煙痛不欲生，眼淚一下子狂湧而出，她抓著胸口，明明承受不住，卻又沒有辦法逃脫掙紮，隻能硬生生的承受這一切。

  “不，不會的！”

  她咬著牙，唇齒間全都是鮮血的味道，甚至自己咬破了舌尖，卻也已不自知，隻有眼淚狂湧，和鮮血混在一處，那鹹澀的滋味讓她愈發的難熬。

  她不斷的搖著頭，不斷的否認。

  “不會的，他們沒有，沒有……”

  “娘娘……”

  冉小玉也掙紅了雙眼，但她無法說什麽，隻能扶著南煙，讓她靠坐回床頭，看著她麵色青灰，竟然浮著一點死氣，就知道，簡家的變故，給了她太大的打擊。

  否則，昨夜她也不會一聽到簡家被滅門的事，就直接昏厥過去。

  原來，能昏過去也算是好的。

  至少，她不用清醒的承受這一切，像現在這樣清醒的痛苦著，她已經如此孱弱，遭受了那麽多的打擊，現在，更要承受這一切。

  冉小玉心疼得無以複加，隻能用雙手護著她，輕輕的說道：“娘娘，你不要太難過。”

  南煙沒有說話。

  她隻是咬緊牙關，卻從牙縫裏，喉嚨裏，發出痛苦的低呼。

  她真的承受不了這樣的痛苦。

  簡家，為什麽偏偏是簡家？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好人，都曾經在自己無助，迷茫的時候給過自己關懷和溫柔，甚至，如果沒有他們，自己也絕對不會是今天的自己。

  可是為什麽？

  她靠在冉小玉的懷中，淚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很快就讓冉小玉的胸前感到一陣冰涼，她不斷的問著：“為什麽，為什麽他們會是這樣的結局？為什麽？”

  “……”

  冉小玉答不出來。

  她也想要知道。

  難道，這個天下真的黑白顛倒，好人總是不能長命嗎？

  就在這時，她聽到外麵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這腳步聲，因為經常聽到，她已經很熟悉了。可是，這一次，卻和之前來的時候不同，之前的腳步聲矯健而有序，而今天的腳步聲，卻是沉重中透著一點紊亂。

  就好像此刻，他的心情吧。

  冉小玉回過頭，看見祝烽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

  往常，當看到他高大的身形時，總給人一種很安心的感覺，如高山一般的偉岸，可是今天這樣看著，他寬闊的肩膀卻微微的有些下沉。

  好像，被什麽東西壓著，承受不起了似得。

  “皇上……”

  冉小玉輕聲道。

  一聽到她的聲音，南煙在她的懷中微微一顫，還沒有抬起頭來，祝烽已經慢慢的走過來。

  他一走近，才看到他的雙眼，也是充血通紅的。

  顯然，也是一夜沒睡。

  他沉聲道：“你下去吧。”

  “……”

  冉小玉想了想，還是起身，退了出去。

  房間裏就隻剩下他們兩。

  祝烽站在床邊，低頭看著靠坐在床頭的南煙，此刻的她，滿臉淚痕，甚至稱得上狼狽，但她卻不肯看他，在他一靠近的時候，就已經將臉偏向一邊。

  看著她眼角甚至還掛著一滴淚，祝烽微微蹙眉，伸手想要去為她擦拭。

  可是，手才剛一靠近，南煙立刻又偏開了臉。

  躲開了他的手。

  祝烽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手指微微有些顫抖，指關節都掙得發白。

  他沉聲道：“南煙。”

  叫了她之後，他又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壓抑著什麽情緒，然後說道：“朕知道，這件事對你的打擊很大。”

  “……”

  “朕也——”

  “為什麽？”

  南煙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祝烽的眉心一蹙：“什麽？”

  空氣，仿佛有一瞬間的凝滯，讓他們兩在這一刻，都窒息了。

  南煙慢慢的抬起頭來，兩眼直直的看著他：“為什麽要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