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那些嬪妃們都一個個戀戀不舍的離開了貴妃的房間。

  經過她們那一陣吵鬧，祝烽似乎也真的很累，伸手揉著眉心，還要抵抗一陣一陣湧上來的惡心感。

  想要喝點茶。

  一抬頭，卻看見南煙站在房間的另一邊，離床還有一大段的距離。

  有些蒼白的臉上，神情茫然，但那種戒備的感覺，卻是毫不掩飾的。

  祝烽的眉頭一擰。

  “你站那麽遠做什麽？”

  “……”

  突然聽到他說話，南煙驚了一下，抬頭看向他，便走了過來。

  但是，離床榻還是有幾步的距離，就停了下來，輕聲問道：“皇上有什麽吩咐嗎？”

  “……”

  祝烽的氣息沉了一下。

  然後說道：“朕要喝茶。”

  “是。”

  南煙轉身走到一邊，給他沏了一杯茶，然後慢慢的走過來，奉到祝烽的麵前。

  祝烽看了她一眼，才伸手接過了茶。

  喝了一口。

  頓時，眉頭又蹙了一下。

  也沒有繼續喝，就把茶杯遞給了她。

  南煙有些擔憂的看著他，下意識的問道：“皇上，有什麽不妥嗎？”

  “……”

  祝烽沉默了一下，說道：“有點淡。”

  南煙的心忽的一跳。

  她當然沒有忘記，他們曾經懷疑過，鳳姝在他的茶水裏搞鬼，但是，之前在養性齋那一次，吳菀大動幹戈的查了一遍，又的確沒查出什麽怪異來。

  可是，她依稀記得，在之前，祝烽最後一次到翊坤宮過夜的時候，喝了翊坤宮的茶。

  似乎也說過這樣的話——

  茶水有點淡。

  難道，問題還是出在茶水上？

  她捧著茶杯，低頭看了一會兒，輕聲說道：“那，皇上還喝嗎？”

  “……”

  祝烽道：“不喝了。”

  南煙默默的將茶杯放到了一邊，一轉頭，又看見小心平趴在搖籃邊上，對著床上的祝烽正咧著嘴笑。祝烽雖然因為暈船，精神不好，但聽到小孩子清脆，又奶聲奶氣的笑聲，心情似乎也變得好了一些。

  他說道：“你怎麽就沒事呢？”

  “嗚……”

  “隻有朕會暈船嗎？”

  “嗷嗚……”

  “你給朕小心一點，不要亂爬，小心摔著。”

  聽到他們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南煙的心裏不知怎麽的，又湧起了一點說不出的滋味來。

  好像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他就在身邊，就在眼前。

  甚至，他身上那種熟悉的氣味，充盈著整個房間，好像一雙手臂，將她擁抱起來似得。

  這種感覺，讓她的眼睛隱隱的有些發燙。

  但，再看著祝烽幹涸的嘴皮，他似乎真的是很口渴，可即使這樣，因為茶味“淡”的關係，他也不願意再喝水。

  南煙想了想，輕聲說道：“皇上如果覺得茶味淡，妾再為皇上沏一杯茶如何？”

  “……？”

  祝烽抬頭看了她一眼。

  南煙鼓起勇氣，輕聲說道：“跟之前的不一樣。”

  “……”

  祝烽微微蹙了一下眉頭。

  這些日子，因為忙於政務，他跟麗嬪見麵的時間少了，茶也喝得少，其他的茶水幾乎都入不了口。

  若是過去，他肯定要發火，罵身邊服侍的人都是廢物。

  但，因為太過忙碌的關係，他連發火罵人的時間都沒有。

  所以這些天，水喝得很少。

  是不是這，也是暈船的原因。

  又看了南煙一眼，他沉默了一下，心想，反正不過就是死馬當活馬醫，實在不行，讓人再去叫麗嬪過來奉茶就是了。

  於是淡淡的一擺手：“去吧。”

  南煙轉身走到桌邊。

  這時，彤雲姑姑他們回來，見此情形，便要上來幫忙，而南煙隻輕聲說道：“不必了，本宮自己來。你們在外麵服侍就是了。”

  “……是。”

  彤雲姑姑便帶著念秋他們退到了門外。

  南煙沏了一杯茶，但並沒有立刻端過來，而是打開小櫃子，從裏麵拿出一朵杭白菊，撕碎了放進去，又加了一塊冰糖。

  想了想，又把一塊幹的檸檬片放了進去。

  她拿了一個調羹來調了兩下，然後將茶杯奉到了祝烽的麵前。

  祝烽接過來，喝了一口。

  隻一口，頓時就擰起了眉頭。

  這跟他所想到的茶，差的太多了，而且，滋味也根本不能跟麗嬪送來的特製的茶水相比。

  喝了一口之後，他立刻就要講茶杯丟開。

  可是，一口茶水咽下去，卻有一股奇怪的感覺升了起來。

  這種茶味，有點熟悉。

  好像曾經喝過。

  而且，嘴裏除了淡淡的茶香之外，還有一種很輕，輕得幾乎讓人察覺不到的甘甜滋味，他試著再喝了一口，檸檬的酸甜味，很快就在舌尖綻放開來。

  一瞬間，連頭暈的感覺都好了很多。

  “這是——”

  南煙輕聲說道：“皇上暈船的時候，口裏含一片檸檬，或者吃一點檸檬製成的東西，會對暈船有好處。”

  “哦？”

  祝烽有點意外，問她：“你怎麽知道？”

  “妾的祖母，曾經遊曆四方，她說，妾的祖父就是有一點暈船的。”

  “……”

  “為了祖父，她跟很多船家打聽過，得到了這種方法。”

  “哦……”

  祝烽低下頭，又喝了一口。

  茶水的滋味甘甜，雖然比不上麗嬪上來的茶，那麽沁人心脾，好像那種濃鬱的香味要鑽到人心裏去一樣——但，的確在這個時候，讓他好受多了。

  他兩口，就把杯中的茶喝完了。

  南煙接過喝空了的杯子，輕聲問道：“皇上還要嗎？”

  “……等一會兒，朕渴了再要。”

  “是。”

  南煙將茶杯放到一邊，再回頭，看見祝烽已經靠在床頭，閉上了眼睛。

  似乎睡著了。

  她沉默了一下，便走到了另一邊的臥榻上，其實今天鬧了這麽久，她也早就累了。

  靠在榻上，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也睡著了。

  房間裏，安靜極了。

  不一會兒，祝烽卻又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看著不遠處的臥榻上，南煙消瘦的臉龐，微微蒼白的臉色，透著憔悴，又讓人憐惜的黯然。

  祝烽下意識的抿了一下嘴唇。

  嘴裏，有一種……仿佛是熟悉的滋味，在舌尖纏繞。

  而心裏，也好像升起了一點，熟悉的感覺。

  在兩個人之間，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