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們就該啟程了。

  一大早南煙就跟冉小玉一起走了出去，在燕王府門口，看到比來的時候更大的一支車隊等候著。

  然後，他們兩看到，祝成軒也來了。

  南煙有些驚喜的走過去，輕聲道：“殿下，這是——”

  這個時候天還沒亮，隻有王府大門口掛著的兩盞巨大的紅燈籠發出的殷紅的光照在他們的臉上，祝成軒的臉也紅紅的，道：“父皇下旨，讓我也隨駕回京。”

  “真的嗎？太好了！”

  祝成軒也非常的高興，但更緊張，兩隻手絞在一起，輕聲道：“我還以為，父皇要讓我繼續留守北平，沒想到……”

  南煙笑道：“皇上讓殿下隨駕回京，也是為了共享父子天倫。”

  “……”

  “隻是，金陵人多眼雜，未來的日子，殿下隻怕要更加謹言慎行才好。”

  南煙倒不是要嚇他，隻是，他一直待在燕王府，身邊有許世風，又有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那些人照顧，看得出來，心底單純，性情仁柔。

  而金陵的皇宮中，情況就複雜得多了。

  她隻是想要提醒他。

  聽她這麽一說，祝成軒愣了一下，手指纏得更緊了，道：“舅舅也這麽跟我說了。我——”

  南煙微笑著道：“殿下多留心便是。”

  祝成軒抬頭看了她一眼，輕輕的點頭：“嗯。”

  不一會兒，府裏的人都出來了。

  南煙看到許世風也走了出來，他要率領人馬護送禦駕出城，他也一眼看到了南煙他們，便走過來。

  “司女官，多——”

  “許大人，”南煙微笑著打斷了他的話：“大人不會是想要向我道謝吧。”

  “……”

  “不過，我可沒有做什麽值得大人感謝的事啊。”

  “……”

  許世風立刻明白了南煙的意思，於是對著她笑了一下，道：“那，就祝司女官來日高升，一帆風順。”

  “……”

  不知為什麽，他這個祝賀，似乎有更深的意思。

  南煙當然也想得到，祝烽已經把要冊封她的消息發回金陵告訴皇後了，那許世風他們，應該也都有所耳聞的。

  隻是，皇帝還沒有正式宣布，就這麽說，好像不太好。

  她謹慎的笑了笑：“多謝了。”

  說完，便轉身走開了。

  許世風這才轉過頭來，看向站在祝成軒身邊的冉小玉，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們兩個人親近了不少，雖然冉小玉性情冷傲，但祝成軒對她，似乎比別人更加依賴一些。

  許世風走到她麵前道：“冉姑娘。”

  冉小玉抬頭看著他：“許大人。”

  許世風看了她一會兒，道：“這些日子，辛苦冉姑娘了。”

  “不敢。”

  “往後，還勞煩冉姑娘對成軒多費心。”

  冉小玉平靜的說道：“若皇上吩咐，便是職責所在，談不上勞煩。”

  許世風微微的挑了一下眉毛。

  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子，武藝高強，性情沉穩，做起事情來幹淨利落，而麵對他們的時候，連多的一句廢話都沒有。

  這人，有點意思。

  正在這時，葉諍在另一邊整頓隊伍，讓大家都歸隊，也對著冉小玉道：“你趕緊過來。”

  冉小玉對著許世風福了一福，便轉身走過去。

  葉諍道：“這輛馬車是殿下的，皇上交代了，咱們兩，一塊陪著殿下。”

  冉小玉道：“哦。”

  便扶著祝成軒上了馬車。

  等他們都上了馬車了，葉諍放下簾子，才笑嗬嗬的走到許世風麵前，道：“大將軍，接下來的日子，又要辛苦大將軍鎮守北平了。”

  許世風看著他，也笑道：“葉大人每日跟在皇上身邊，費力周旋，也勞苦功高。”

  “不敢，不敢。”

  兩個人客客氣氣的閑話了兩句，正好應該出發了，便拱手行了個禮。

  葉諍上了那邊的馬車。

  許世風翻身上馬，帶著隊伍護送皇帝的禦駕。

  一行人便離開了燕王府，朝前走去。

  大概走了半天的時間，終於到了南城門，北平城的官員也都在這個地方相送。

  祝烽跟他們說了幾句話。

  然後，城門便打開了。

  洞開的城門外一下子灌進了凜冽的風，吹得馬車兩邊的簾子都不斷的飛揚，能依稀看到那些守城的將士們一個個跪拜在地。

  “恭送皇帝陛下！”

  那聲音，傳得很遠。

  馬車，慢慢的駛過了城門。

  祝烽原本端坐在車廂內，這個時候，卻默默的睜開眼睛，透過窗簾看著那高大的城門，慢慢的被他們拋在身後。

  他的目光中，多了許多的東西。

  似乎也有不舍，也有忍耐。

  但最終，馬車還是在風雪中慢慢的離開了北平城，向著前方駛去。

  |

  這一路上，都是風雪交加。

  南煙還沒看夠雪，將腦袋伸出窗外，不一會兒，就凍得臉頰紅彤彤的，連眉毛和鬢發上都結了霜。

  縮回腦袋來，直哆嗦。

  祝烽看著她的樣子，又好氣又好像，用力的伸手給她撣落。

  南煙笑道：“皇上，北方的冬天真有意思。”

  “是嗎？”

  “能看到這麽多雪。”

  “少見多怪，”祝烽白了她一眼：“這，也能叫雪？”

  “還有更大的雪嗎？”

  “當然，”祝烽將她攬到懷裏，說道：“有一次，在冬天的時候，朕也率領人馬出城，去跟倓國的軍隊作戰。那一次，草原上的雪特別的大。”

  “……”

  “放眼望去，整個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

  “你看不到路，看不到山，甚至連天都分辨不出來。”

  南煙聽得睜大了眼睛：“這樣啊。”

  “後來，帶的水囊裏的水都結成了冰，把水囊撐裂了，沒水喝，大家就含一口雪在嘴裏，融化了，再喝下去。”

  南煙道：“皇上，也是這樣？”

  “當然。”

  祝烽絲毫不覺得“丟人”，反倒充滿了自豪：“朕在軍中的威信，就是這樣一仗一仗打出來的，就是這樣跟那些士兵一點一點積累起來的。”

  “……”

  南煙安靜的看著他。

  祝烽道：“怎麽了？”

  “如果，奴婢早一些認識皇上就好了，”南煙輕聲說道：“就能陪著皇上，去經曆這一切了。”

  “……”

  祝烽低頭看著她，嘴角含著一抹笑意。

  半晌，用唇貼了一下她的額頭。

  朕，才不舍得呢。

  就在這時，前麵傳來一陣人聲，馬車停了下來。

  祝烽抬起頭來：“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