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會覺得，我編了個故事來博取娘娘的同情罷了。”

  “……”

  南煙沉默著，沒有說話。

  心裏，卻是透亮的。

  的確，當唐炤雲將那把弩機的秘密告訴自己，當自己發現，是薛靈做的這一切的時候，她的確恨她入骨。

  唯一的理智，就是沒有把一切告訴冉小玉，免得打草驚蛇。

  但細想當時，若薛靈真的告訴了自己，她跟季三停的事，自己隻怕不會那麽容易相信，隻會覺得她在博取自己的同情，對她接下來要說的話，都會質疑。

  薛靈道：“可是，我給出了線索，讓娘娘到白龍城找解藥，娘娘尋得到解藥，對我就有了三分的信任。”

  “……”

  “再看到薛家，看到東西堂，對我，就又有了三分的信任。”

  “……”

  “有了這六分，娘娘就能冷靜的聽我說話，而不會抱六分的質疑了。”

  “……”

  南煙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雖然，早就知道這個小姑娘心機城府不淺，但這個時候，她又讓自己震驚了一下。

  她對人心，都算得這麽準。

  隻能說，薛家內部的爭權奪利，一定比他們之前的猜測，更加的險惡。

  才會讓這麽一個這麽年輕的小姐，都有這樣的心思。

  相比之下，自己的童年在司家雖然難過，但顧亭春頭腦簡單，隻知道虐待自己，卻並沒有什麽高明的手段，而司慕雲和司慕蘭，也不過就是熊孩子欺負自己，更沒手段可言。

  說起來，自己好像——也沒那麽慘。

  她拉回了自己的心神，又看了看薛靈。

  然後說道：“你說得也不錯，不過隻有一天錯了。”

  “哪一點？”

  “本宮對你，沒有六分的信任，隻有五分。”

  “哦？隻有一半？”

  “不錯。”

  “那，民女該如何做，才能讓娘娘再信任民女一點呢？”

  南煙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問道：“你跟季三停，到底是怎麽回事？”

  “……”

  “他真的落到沙匪的手中了？”

  “……”

  提到這個，薛靈的臉色沉了下來。

  她咬著牙，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說道：“是。”

  南煙道：“真的是你家中的人，暗害了他嗎？”

  薛靈有些驚訝，她連這個都知道。

  南煙道：“皇上聽薛運，薛運公子說了你和季三停的事，雖然薛公子所知不多，但皇上已經都猜了出來，本宮隻是來向你應證。”

  薛靈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道：“皇帝陛下果然英明神武。”

  “……”

  “他沒猜錯，三停他，就是被人害了，被民女的家人害了。”

  “……”

  “他們為了阻止我和三停在一起，居然監守自盜，自己打開了白龍城的城門，讓那些沙匪進來劫掠殺戮，還引得他們到了薛家，更是將三停打暈，丟給那些心狠手辣的沙匪。”

  南煙雖然已經早就聽祝烽說過他的猜測，但真正聽到薛靈說出的事實，還是震驚了一下。

  她道：“那季三停，是怎麽活下來的？”

  薛靈道：“是他命大。”

  “……”

  “那些沙匪沒有殺他，而是將他帶回了熱月彎，他醒來之後，才知道自己被人算計，而人已經身陷熱月彎中，所以他，他就，就落草為寇了。”

  南煙點了點頭。

  果然。

  於是問道：“所以，後來有一次，你被沙匪抓了，又好好的回來了，是被他所救？”

  “是。”

  薛靈說到這裏，眼睛都紅了。

  道：“我沒有想到，他還活著，但那個時候，他已經是一個沙匪了。”

  “……”

  “不僅是一個普通的沙匪，他因為聰明能幹，已經成了那熱月彎沙匪的三當家了。”

  “哦！”

  “他的手裏，也有人命，也沾染了鮮血。”

  “……”

  “他跟我說，也許是老天不讓我們在一起，他跟我，也許從一開始，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

  “所以，他認命了。”

  “……”

  “他讓我走，讓我不要再去找他，還讓我——”

  “……”

  “忘了他。”

  越說，她的眼睛越紅，南煙甚至看到，她慢慢的握緊了拳頭。

  說道那句話，她又咬著牙，一字一字的道：“但我，不，甘，心！”

  南煙道：“你——”

  薛靈道：“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兩情相悅的人就該被成全，又怎麽能讓別的人來插手，說拆散就拆散我們。”

  “……”

  “我不甘，更不認！”

  “……”

  “他是沙匪，我就把他從沙匪的泥沼裏拉出來；那些沙匪不放他，我就想辦法，讓他們放他。”

  “……”

  “我一定要把他救出來，我一定要跟他在一起，誰都別想阻止！”

  南煙有些震驚的看著她。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而薛靈再抬頭看向她，眼角還有些發紅，聲音也有些顫抖，但口吻卻顯得很冷靜，道：“所以，請貴妃娘娘相信民女，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救他。”

  “他被烏倫和胡塞黑那些人懷疑，關了起來，不與他們合作，不向葉大人下毒，他就會被他們殺死，我隻能這麽做。”

  “……”

  “但，做完這件事之後，他們就能放了他。”

  “……”

  “而我——”

  南煙看著她：“你如何？”

  薛靈突然在她麵前跪了下來，背脊卻是挺得筆直，道：“他當過沙匪，他殺過人，也劫掠過來往的客商。”

  “……”

  “這些，若將來算起來，隻怕都是要一一償還的。”

  “……”

  “皇帝陛下要對熱月彎用兵，他若身陷其中，也是難保。”

  “……”

  “所以，民女鬥膽，與娘娘交易。”

  南煙道：“交易？”

  “對，”

  “我們願意為皇上和娘娘所用，隻求將來，皇帝陛下對熱月彎用兵，剿滅沙匪的時候，能饒他一命。哪怕要做牛做馬來償還，隻要他自由，隻要讓我跟他一起，我們兩一起做牛做馬恕罪。”

  “……”

  南煙眉心微蹙，神情凝重的看著她。

  這個小姑娘，這樣小的年紀，這樣的心機城府，這樣的心性，甚至，能為自己的愛人做到這一步。

  的確，很不容易。

  太不容易了。

  但南煙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冷漠說道：“你說交易。”

  “……”

  “那，你們能為皇上和本宮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