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萬籟俱靜。

  隻有風聲，在這蒼茫的荒原上不時的響起，掠起一陣陣的雪霧，將這個原本就人跡罕至的荒原妝點得更加的神秘莫測。

  荒原上，有一點小小的星火。

  隻能照亮方寸之地，卻一直不停的燃燒著，給這個寂靜又寒冷的夜晚增添了幾分暖意。

  顧以遊在這種暖意中，睜開了雙眼。

  白天跑了一整天，體力消耗比較大，他和佟斯年在這附近勘察了許久，可是太陽一落山就不能跑了，荒原上雖然一下了雪就是冰天雪地，但太陽一落山，氣溫會驟然下降。

  這種時候，最好的選擇，就是守著一堆篝火。

  他們一群人也的確點燃了一堆篝火，該睡覺休息的睡覺休息，該守夜的守夜，他睜開眼，就看到火堆的另一邊，兩個小兵還坐著兩天。

  可自己的身邊，卻是空空如也。

  佟斯年呢？

  顧以遊一個激靈，急忙從鋪在地上的羊毛氈子上坐起來，兩個小兵立刻道：“顧公子。”

  顧以遊道：“佟斯年呢？”

  “佟公子？他剛才起來，往那邊去了。”

  說著，兩個人指向一個方向。

  是白天看到的，那個峽穀的方向。

  隻是，這樣黑漆漆的夜晚，眼前這堆篝火也就隻能照亮周圍一點的地方，再遠一點，就什麽都看不清了。

  可顧以遊還是起身，披上白天那件黑色的狐裘大氅，朝著兩個小兵指的方向走去。

  手裏，還舉著一個火把。

  幸好晚上沒有下雪，火光撲閃著，照亮了前方的腳印，他順著腳印小心的往前走。

  這一走，就走了將近一裏地。

  回頭再看，都已經看不到他們安營紮寨的地方了。

  他猶豫了一下，自己還要不要繼續往前走，去尋找佟斯年，擔心他是不是大半夜的出去亂走，自己迷了路，可再這麽走下去，自己都要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況且，現在大半夜的。

  狼群是最喜歡在這種時候出來覓食的。

  最要緊的是，風聲中隱隱的傳來一種很奇怪的聲音，像是什麽野獸在呼嘯。

  而且，還是此起彼伏，遠近不一。

  可什麽樣的野獸，能在這樣的荒原上，叫得那麽大聲？

  想到這裏，他便要停下腳步往回走，口中默念道：斯年啊，你若葬身狼腹，在下一定會找個最好的寺廟，找幾個最好的和尚，為你念經超度的。

  說著，便要轉身回去。

  可是他隻顧心裏想著，卻沒有看到腳下，已經是一個斜坡，腳下一滑，頓時整個人翻倒下去。

  “啊——！”

  他發出了一聲慘叫，栽進一個雪窩裏。

  原本以為這一下要跌慘，可是一跌進去，卻發現身下不僅軟軟的，還有點暖和，隻是聽到雪窩裏發出了悶悶的一聲：“唔！”

  “唉？”

  顧以遊睜大眼睛，看著身下，竟然從雪窩裏露出一張臉來。

  “斯年？！”

  他一直找不到的佟斯年，竟然整個人趴在雪地上，因為身上穿著白色的狐裘大氅，和整個雪地融為一體，所以完全分辨不出來。

  顧以遊都傻了：“你，你在這裏幹什麽？”

  “……”

  佟斯年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你是不是應該先起來再說話。”

  “啊？啊！”

  顧以遊才發現，自己整個人正壓在他的身上。

  他急忙手忙腳亂的從佟斯年身上站起來，佟斯年也站起身來，才看到他的身下已經深深的凹陷下去了一個雪坑，都不知道在這裏爬了多久了。

  顧以遊拍了拍身上的雪沫。

  問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這裏來幹什麽？”

  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樣子，顧以遊也伸手，將他頭發上的雪沫拍下去，然後說道：“你呢？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麽？”

  “大半夜的不見你，出來找你啊。”

  “你——”

  佟斯年皺著眉頭，道：“怎麽，我不在你連覺都睡不著了。”

  “……”

  顧以遊被他這話氣得直翻白眼，一揮手中的火把：“少胡說八道，跟你說正經的，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麽？我還當你喂狼了呢。”

  佟斯年笑了笑。

  也伸手拍著自己身上的雪沫，隻是他穿著白色的狐裘大氅，雪沫沾上去了也看不明顯，倒是顧以遊舉著火把照著他身上，幫他撣落了不少。

  佟斯年道：“我過來，聽‘狼叫’啊。”

  “狼叫？”

  “沒錯。”

  “哪來的狼叫。”

  “你過來，仔細聽。”

  說著，佟斯年拉著他也趴在雪地上，兩個人都屏住呼吸，望著前方黑漆漆的一片。

  隻有風聲呼嘯而過。

  顧以遊皺著眉頭：“哪來的狼叫？”

  “你專心聽。”

  “……”

  又安靜了一會兒。

  還是什麽都沒有。

  顧以遊有些不耐煩了，說道：“哪來的狼叫，你是不是就是在哄我？”

  話剛說完，突然，遠方漆黑的夜空中，真的傳來了一聲“嗚嗚”的聲音。

  顧以遊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這，的確有些像狼叫，但聲音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而狼嚎的聲音，根本不可能傳得那麽遠。

  所以這是——

  顧以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來，喃喃道：“有意思。”

  說完這句話，他又屏住呼吸，繼續認真的聽前方黑夜中傳來的聲音，雖然聽起來都差不多，但仔細的辨認，還是能聽出聲音的遠近高低，各有不同。

  他笑著用力的拍了一下佟斯年的肩膀：“真有你的！”

  佟斯年被他拍得悶哼了一聲。

  兩個人雖然什麽都沒說，但多年來的相交，很多東西，已經是心照不宣了。

  兩個人趴在雪地上，雖然天寒地凍，手腳都快僵了，但這個時候，卻好像格外舒坦一樣。

  顧以遊說道：“斯年。”

  “嗯？”

  “你說咱們現在這樣，皇上和貴妃娘娘——”

  “住口！”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佟斯年打斷，黑暗中，能看到他黝黑的臉龐仿佛有些發紅的，道：“非禮勿言你不知道，這個時候——皇上和貴妃娘娘還能做什麽！”

  顧以遊沒好氣的道：“我是說，咱們兩這麽辛辛苦苦的，皇上和貴妃娘娘能不能體會。瞧你，想到哪裏去了。”

  “……”

  “你臉紅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