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抬起頭來看著她。

  “看著，像吧？”

  “……！”

  聽到這句話，冉小玉的呼吸都窒了一下，睜大眼睛看著南煙，卻見她麵色平靜，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眼，隻伸手要去拿自己的衣裳。

  冉小玉有些手忙腳亂的去衣架上取了衣裳，給她穿上。

  這個過程中，南煙一直一言不發。

  但冉小玉的一顆心已經亂成了一團麻，尤其當她抬起頭來，看到南煙的眸子，平靜得仿佛凝結了冰霜一般，不管裏麵曾經有過怎樣的熱切，怎樣的沸騰，但冰霜凝結，就將一切，都隔絕了。

  等到穿好衣裳，南煙又坐到了梳妝台前。

  冉小玉自然也走過去，為她梳頭。

  看著鏡中彼此的臉龐，尤其是冉小玉，臉龐從來沒有蒼白，眼神這樣渙散過，南煙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怎麽了？”

  “嗯？”

  “是不是剛剛我的話，嚇到你了？”

  “……”

  冉小玉終究是不會撒謊的，尤其兩個人的目光都清清楚楚的映照在銅鏡裏，她再是閃避，也閃避不到哪裏去。

  於是輕聲說道：“奴婢，奴婢看著剛剛皇上的樣子，好像很開心。”

  “……”

  “這些日子，他從來沒有這麽開心過。”

  “……”

  “就連，就連當初說馮千雁有喜的時候，他也沒有剛剛那麽高興。”

  “……”

  南煙笑了笑。

  笑容中，帶著一點慵懶，好像什麽都不想管了似得，淡淡道：“是啊，他當然是會高興的。”

  “……”

  “從來，皇帝的喜怒哀樂，都是後宮的人最廢心思的。”

  “……”

  “可我發現，原來他高興或是難過，也可以跟我們這些人，毫無幹係。”

  “娘娘……？”

  不知為什麽，看著她這樣仿佛平淡，仿佛什麽都釋然的樣子，冉小玉反倒更擔心了，她知道南煙背負著什麽，也知道她要做什麽，可在她看來，人在麵對別的人和別的事，都是有情緒的。

  可以是憤怒，可以是快樂；可以是淡然，也可以是漠不關心。

  但南煙這樣，卻什麽都不是。

  她的情緒，好像完全遊曆在他們這些人，甚至他們發生的事情之外。

  這讓冉小玉完全不知道，她接下來會怎麽做。

  她小心的說道：“娘娘？”

  南煙又抬起頭來，卻是對著她笑了一下，然後說道：“好了，沒事了，趕緊把頭給我梳好吧。”

  正好這個時候，彤雲姑姑他們也端著熱水毛巾進來了，冉小玉當然也不好多問什麽，隻輕聲道：“娘娘今天還要去什麽地方嗎？”

  南煙卻對著銅鏡一笑。

  “也許吧。”

  “……”

  “不是說了嗎，樹欲靜而風不止。”

  “……”

  “最近宮中，隻怕要熱鬧了。”

  聽到她這麽說，冉小玉連同彤雲姑姑和念秋他們都愣了一下，大家都轉過頭來看著她，卻見南煙仰頭，望著梳妝台後高高的窗戶。

  果然，外麵風聲大作，斑駁的樹影映在窗戶上不斷的晃動，仿佛昭示著即將到來的一場風雨。

  |

  另一邊的建福宮門口，也是樹搖影動。

  不過，在風聲中，還有人爭執的聲音，是建福宮的小宮女琴兒，和延禧宮的小宮女小憐，兩個人正說著什麽。

  “我哪看見了，你去別處找吧。”

  “我就是在別處找過了都沒有，才來你這裏的。”

  “反正，我們宮裏沒有。”

  “有沒有的，讓我進去找找不就行了。”

  “說得容易，我們建福宮是你隨便進來又出去的地方麽？”

  “怎麽，你們建福宮有鬼？還是見不得人？”

  “你，你好大的膽子！”

  兩個人越吵越凶，這個時候，路過這裏的太監東海看見了，急忙帶著幾個小太監上前來：“兩位姐姐，你們吵什麽呢？”

  東海是跟在玉公公身邊做事的內侍。

  一看到他，琴兒頓時有些慌了：“沒，沒什麽。”

  “什麽沒什麽？”

  小憐立刻說道：“我們延禧宮的貓不見了，我剛剛明明看到跑到這裏來了，她偏說沒有；我要進去找，她也不讓，你說她是不是有鬼。”

  “什麽有鬼，我隻是——”

  “隻是什麽？”

  兩個人一句趕一句，周圍圍上來的人也越來越多。

  琴兒的眼神也越發慌亂，直接說道：“我說了，這裏沒有就是沒有，你們，你們趕緊給我走！”

  “……”

  她這個樣子，別人還是生氣，但東海就皺起了眉頭。

  這個情況，有點奇怪。

  他想了想，轉頭小聲的跟身後的一個小太監說了兩句話，那小太監立刻就轉身跑開了。

  就在大家吵吵嚷嚷的時候，人群後麵傳來了一個聲音——

  “怎麽了？”

  眾人一聽到這個聲音，都急忙回過頭去，卻見一個窈窕清瘦的身影走上前來，不是別人，正是延禧宮的秦娘子，秦若瀾。

  她的身後還跟著宮女弄琴，小太監安順，一起走上前來。

  大家看到她，有些囁喏。

  雖然她現在還住在延禧宮，身邊也有服侍的宮女太監，可她的身份卻非常的尷尬，連一個品級都沒有，所以眾人見到她，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畢竟，真正的寧妃，如今在建福宮中。

  倒是東海立刻上前一步，對著她拱手行了個禮：“秦娘子。”

  秦若瀾也對著他點了一下頭，也並不多話，就對小憐說道：“讓你找貓，你在這裏鬧什麽？”

  小憐道：“娘子，他們攔著不讓奴婢進去，貓就在建福宮裏。”

  琴兒立刻道：“胡說，貓不在我們這裏。”

  “就在裏麵，我分明看到了。”

  “你胡說八道！”

  眼看著他們又嚷嚷了起來，這一回，另一邊匆匆的走來了一群人。

  聲音未到，聲勢先到。

  大家抬頭一看，竟然是皇後，身後跟著惠妃、安嬪他們，還有各宮服侍的太監宮女一起走了過來。

  原來是東海看著事情不對，讓小太監立刻去永和宮支會皇後一聲，偏偏，各宮的嬪妃都在向她請安，聽說這事，便都過來了。

  許妙音走到建福宮門口，見到這一大群人，眉頭一蹙。

  “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