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雨過天晴。

  明明是晴空萬裏。

  明明……

  南煙的腦海裏閃過了許多光怪陸離的想法，甚至畫麵，可是這一切，卻都被一道驚雷打碎了。

  在隆隆的雷聲中，吳菀的聲音，卻是無比清晰的在耳邊回響。

  甚至，不斷回響。

  “今天，皇上免朝。”

  “現在已經巳時了，也還沒去禦書房呢。”

  “畢竟，今天是康嬪第一次承澤雨露的日子。”

  “直到現在，他們還沒下床呢。”

  ……

  那一瞬間，南煙隻覺得全身都消失了，又像是化作了一團雲煙，飄飄悠悠，仿佛到了雲端。

  事實上，這種感覺，過去她曾經無數次的感受過。

  當祝烽抱著她的時候。

  當他親吻她的時候。

  當兩個人肌膚相親，水乳交融的時候。

  她總是覺得，自己好像到了雲端，輕飄飄得不像是現實，不過她也從來不害怕跌落下來，因為她知道，不管怎麽樣，祝烽都會保護她。

  祝烽一定會保護她。

  但此刻——

  她搖晃了兩下，就感到眼前的一切開始旋轉，等到一定靜止下來的時候，肩膀和頭，重重的撞到了地上，是她剛剛無意識的從床頭滑落下來，狼狽的跌倒在地。

  “啊！”

  雖然是來刺激她的，而且，看到她臉色慘白，好像整個人的靈魂都被抽走了的樣子，吳菀他們簡直感到大快人心，不過，看到她像一個斷了線的木偶一樣直挺挺的從床上跌落下來的時候，還是嚇了一跳。

  吳菀急忙往後退了一步，高玉容他們也相繼後退。

  “小心！”

  “怎麽回事嘛！”

  “嚇死我了！”

  不過，他們厭棄的聲音南煙完全聽不到，這一刻，她的耳朵裏嗡嗡作響，連剛剛那些話語都漸漸遠去了，剩下的，好像隻有一個寂靜的世界。

  她聽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越來越急促，越來越艱難。

  窒息的感覺，讓她微微抽搐，可是，她沒有辦法掙紮，就這麽難看的倒在地上，像一條被掏空了的麻袋，將所有的狼狽，所有的無助，都呈現在了他們的麵前。

  不可以，不應該。

  不管怎麽樣，都不應該在他們的麵前露出敗相，可是——

  可是，她沒有辦法……

  因為這個時候，她感覺到自己已經無法呼吸，心跳，每一次也變成了刺痛，好像有一把刀子，就在自己的身體裏，每心跳一次，自己的心就往刀子上撞一次。

  好痛……

  好痛……

  她張嘴，想要呼喊，想要呼救，可是什麽都說不出來，吳菀他們看著她掙紮的樣子，臉上更是露出了陰冷的笑意。

  雖然，沒有人說過懷孕兩個月小產會讓女人病死，可是看到她這副模樣，說不定，真的難受死呢？

  若真是如此，那簡直天助我也！

  吳菀慢慢的蹲下身，看著南煙慘白的臉龐和通紅的眼睛，嘴角浮起的一點冷笑，在南煙混亂的視線裏鮮明了起來，她一字一字的說道：“真可憐。”

  “我還以為，皇上力排眾議冊立的貴妃，真的會與眾不同，會寵冠後宮。”

  “但原來，也不過如此嘛。”

  “你說，你這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孩子沒了，連他，也沒了。”

  “倒不如——”

  可就在這時，南煙突然抬起頭來，充血通紅的眼睛直瞪著她。

  被這樣一雙眼睛一瞪，吳菀的心也顫了一下，嚇得慌忙的後退，差一點跌倒，身後的高玉容他們急忙扶著她：“康妃娘娘！”

  “娘娘小心！”

  他們都有些慌亂，看著南煙。

  而這個時候，南煙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咬破了自己的舌尖，頓時，一陣刻骨的刺痛遍布全身，痛得她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但也是這樣的刺痛，讓她更有了一點力氣。

  她梗著脖子，沉聲說道：“康妃，安嬪，你們還不把本宮扶到床上去？”

  “……”

  眾人聽到這話，頓時一愣。

  也不知作何反應，隻睜大眼睛望著她。

  南煙死死的咬著下唇，齒尖上甚至還帶著血，用不斷顫抖的手將自己撐起身來，說道：“本宮剛剛小產，身體虛弱，你們禮數不周也就罷了，怎麽看到本宮跌倒，都不來扶一下。”

  “……”

  “這後宮，真的是，沒規矩了嗎？什麽阿貓阿狗，都敢爬到本宮麵前來撒野？！”

  眾人怎麽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都僵住了。

  而就在這時，冉小玉回來了。

  她剛一走到門口，看見大門是敞開的，生怕南煙出什麽事，急忙跑進來，就看到南煙跌倒在地，而吳菀他們幾個站在南煙的麵前，都看著。

  頓時勃然大怒。

  “娘娘！”

  她大喊一聲，立刻衝了上來，因為她力氣大，加上平日裏也都知道她的手段，吳菀他們反倒有點怕這個不要命的宮女，被她撞得一個趔趄，隻能讓開。

  冉小玉衝上前來，一把將南煙從地上扶了起來，半抱在懷中。

  “娘娘，你怎麽樣了！？”

  一看到南煙的口角還有血，她頓時眼睛都紅了：“他們敢對你動手？！”

  看到她回來，南煙的心裏總算鬆了口氣。

  剛剛支撐著她的那口氣，也卸了下去，她身子一軟，差一點又跌倒，幸好冉小玉用力的抱住了她，她氣喘籲籲的道：“扶我，坐下。”

  “是。”

  冉小玉急忙扶著她坐回到床頭，讓她靠坐好了，又回頭瞪著吳菀他們：“你們好大的膽子，敢對娘娘動手！”

  高玉容急忙說道：“冉小玉，你可別血口噴人，我們不過是來向貴妃娘娘請安罷了，她是自己坐不穩跌倒下來的，關我們什麽事？”

  “就是嘛，”另一邊的徐婕妤也說道：“我們可是好心啊。”

  冉小玉還不服氣：“你們——”

  這時，一隻軟綿綿的手拉住了她，回頭一看，南煙虛弱的道：“你們的好心，本宮知道了，現在，帶著你們的好心，回去！”

  幾個人麵麵相覷。

  礙著冉小玉，他們也沒有更進一步的機會，況且，今天的目的，也達到了。

  於是，幾個人便轉身離開了。

  等到他們一走，冉小玉急忙蹲到南煙麵前：“娘娘，你怎麽樣？”

  南煙抬頭望著她，無力的手微微的發抖，抓著冉小玉的手。

  “小玉，皇上呢？”

  冉小玉一僵。

  南煙顫抖著，問道：“他，他現在，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