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公公帶著人，也將禦書房中的燈盞一一點亮。

  燭火搖曳，照亮了祝烽的臉。

  也照亮了站在禦案前，拱手行禮的成國公吳應求的臉。

  他的臉上滿是皺紋，一笑起來的時候，皺紋更是層層疊疊，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對了，這一次貴妃娘娘有喜，微臣還沒來得及恭喜皇上。”

  祝烽看了他一眼，淡淡的一笑：“國公真是事無巨細，朕的事情，大小你都關切著。”

  “正所謂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微臣豈敢有絲毫懈怠。”

  “你有這樣的心，朕很欣慰。”

  兩個人談了半天，已經把最近的一些大事都談妥了，祝烽也從禦案後麵站起身來，慢慢的繞到前麵，吳應求急忙側身避讓，祝烽抬手指了指前麵，走到椅子前坐下，又示意他坐下。

  吳應求告罪，斜斜的坐在椅子邊上。

  玉公公又帶著人送來了熱茶。

  吳應求端起茶杯來，一邊用茶杯蓋輕輕的撥著茶沫子，一邊低著頭說道：“對了，微臣聽說皇上前幾天已經去了竹間書院。”

  “不錯。”

  “那不知那間書院——有什麽問題嗎？”

  祝烽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書院朕看過了，倒也沒什麽問題。”

  “那之前他們傳播了那麽多對皇上不利的流言……”

  “學生嘛，總是這樣，危言聳聽。”

  “那皇上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朕已經決定了，在大慈恩寺開啟的大典上，讓這些學生自己過來祭禮頌詞，以示他們對朝廷的忠心。”

  “哦？”

  吳應求遲疑了一下，微微蹙眉道：“這些學生不是反對朝廷的嗎？他們，會這麽做嗎？”

  祝烽淡淡道：“今天，書院的人已經答應了。”

  “哦？”

  吳應求有些意外的睜大了眼睛：“他們居然答應了？怎麽會呢？”

  祝烽道：“朕的命令，誰敢說不。”

  吳應求一愣，立刻笑著說道：“還是皇上有手段。”

  祝烽道：“不過，朕對他們還是不放心，這些學生看的書多，懂得多，難免就想得多。若隻有一兩個這樣的人，倒不打緊，但這樣的人一多，難免事情就多了。”

  “……”

  “大典當天，朕需要大慈恩寺絕對的安全。”

  吳應求急忙起身，說道：“皇上剛剛吩咐的，微臣都已經記下了，這一次不僅錦衣衛和禦營親兵，也有微臣在，微臣絕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了皇上的大典。”

  祝烽看著他，淡淡笑道：“有國公在，朕也就放心了。”

  “不敢，不敢。”

  兩個人又閑話了一會兒，這時，玉公公帶著一個小太監進來，手裏捧著一摞的奏折，祝烽看了一眼，道：“北平那邊送來的？”

  “回皇上的話，是的。”

  祝烽點了點頭：“放到桌上去。”

  “是。”

  吳應求見狀，立刻起身說道：“皇上還有奏折要批閱，微臣就不打擾皇上了。也望皇上早些休息，保重龍體。”

  祝烽點了點頭：“國公這幾日也是風塵仆仆的，好好休息吧，大典那天，你也要累的。”

  “是。”

  吳應求行了個禮，然後轉身離開了。

  祝烽走到禦案前，看著上麵堆積如山的奏折，又轉頭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玉公公輕聲道：“皇上，要小憩一會兒，再批閱奏折嗎？”

  祝烽想了想，道：“不用了。”

  玉公公剛想勸他，今天為了大典改製的事已經累了一天了，這個時候也應該休息一會兒，不然這樣累下去，龍體受不了的。

  不過，他還沒開口，就看見祝烽推開門，往外走去。

  玉公公急忙跟上去：“皇上這是要去——”

  祝烽頭也不回：“去翊坤宮看看。”

  一聽這話，玉公公立刻喜上眉梢：“哎！”

  對著後麵揮揮手，讓人把禦書房的門關上，然後急跑了幾步跟在祝烽的身後，現在貴妃娘娘懷孕了，是一件大喜事，皇上每天去見見她，心情也好了不少。

  隻是，沒辦法在翊坤宮歇了。

  大概是想著要去見南煙，祝烽的腳步也比平時大步了一會兒，玉公公都要小跑著才能趕上，不過，等走到離翊坤宮不遠的地方，就看到裏麵燈火通明的樣子。

  祝烽微微一挑眉：“嗯，裏麵有人？”

  |

  南煙坐在臥榻上，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馮千雁，似笑非笑的說道：“康嬪，你這是做什麽？好好的，怎麽就給本宮跪下了？”

  “貴妃娘娘。”

  馮千雁的個子原本不就不高，跟南煙差不多，是嬌小的體態，這樣跪在地上，兩邊的肩膀微微聳著，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看上去就格外的纖細孱弱，好像一朵花蕾一般。

  她低著頭，輕聲說道：“妾，妾是來向貴妃娘娘請罪的。”

  “請罪？你何罪之有啊？”

  “妾——讓貴妃娘娘不開心了，就是有罪。”

  “哦？”

  南煙挑了挑眉毛：“本宮，有那麽厲害，讓你這麽害怕嗎？”

  “當然不是，貴妃娘娘平易近人，溫柔可親，後宮誰人不知。”

  馮千雁抬起頭來，睜大眼睛望著她，這樣看上去，她的下巴尖尖的，眼睛又大，神情惶恐的樣子顯得十分的楚楚可憐，說道：“隻是，那天的事，是妾不對，求貴妃娘娘念在妾年紀小，剛進宮不懂事的份上，寬恕妾這一次吧。”

  她這話，也沒有說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麽“得罪”了貴妃，隻一味的認錯，尋常人看來，就真的是前來“投誠”的了。

  不過，南煙微笑著看著她，眼睛裏，卻沒有一絲笑意。

  她說道：“你起來說話吧。”

  “……”

  “免得，又把你腳上的傷加重了。”

  馮千雁低著頭，慢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而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玉公公的聲音：“皇上駕到。”

  南煙一聽，急忙從臥榻上站了起來。

  而馮千雁一聽，卻是立刻跪了下去。

  “恭迎皇上。”

  “恭迎皇上。”

  在兩個人的聲音裏，祝烽慢慢的從外麵走了進來。

  一進門，看到馮千雁跪在南煙的麵前，有些意外的道：“你怎麽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