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接過來，剛走到衣架邊去掛上，就聽見祝烽在身後道：“朕聽說，你扣了康嬪的月俸？”

  “……”

  南煙的心裏咯噔了一聲。

  這麽快，就去“告狀”了？

  她不動聲色的轉過身來，對著祝烽說道：“是啊，皇上怎麽知道的？”

  祝烽坐到她剛剛坐過的臥榻上，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說道：“朕今天碰到了建福宮的宮女，正拿了東西要去宮外典當。”

  “……”

  南煙聽的在心頭冷笑了一聲。

  扣她的月俸也就是剛發生的事，怎麽也不至於立刻就拿東西到宮外典當，還正正被祝烽撞了個正著。

  這個人，戲倒是挺多的。

  南煙走到祝烽的麵前，說道：“那，皇上懲罰那個宮女了？”

  “這種事情宮中肯定有不少，朕沒這個精神一個一個的去理會。”

  “那皇上跟妾說什麽，做什麽呢？”

  祝烽抬頭看了她一眼，道：“朕給了你協理六宮之權，照說這些事情，朕也不該過問，不過——”

  南煙歪著腦袋看著他。

  祝烽道：“你呀，做事寬厚些。”

  “……”

  南煙微微的蹙了一下眉頭。

  看這意思，是覺得自己罰重了。

  當然，要真的論起理來，馮千雁並沒有犯任何錯，她不過是“不小心”在翊坤宮外扭傷了腳，這怪不得她；送她回建福宮，也是祝烽自己的決定，也怪不得她；至於說她早上又在翊坤宮門口衝撞了自己，更是小事一樁。

  無論如何，也犯不著扣她半年的月俸。

  可是南煙能感覺得到，這個女人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勁兒，或者說，南煙能感覺得到，她在暗暗的跟自己較勁。

  所以，才會這樣“嚴懲”她。

  但，這種感覺又豈是說說就能說清的？

  “……”

  南煙沉默了半晌，輕聲說道：“皇上覺得妾做的不對？”

  祝烽淡淡的笑了笑，說道：“對與不對，你已經做了，朕都不過問，朕隻是跟你說，寬厚些罷了。”

  “……”

  “你最近，火氣有些大。”

  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還真是有些奇怪。

  要知道，不管是宮裏宮外，甚至到戰場上，祝烽從來就不是一個寬厚的人，他卻提醒自己要寬厚，還說自己火氣大。

  自己火氣大嗎？

  南煙想了一會兒，還是輕聲說道：“妾知道了。”

  祝烽這才微笑著點了點頭，伸手牽過她的手：“好了，早點休息吧。”

  “是。”

  |

  一夜很快就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祝烽在翊坤宮中吃過早飯才離開的，等到他走了之後，南煙坐在臥榻上，看著宮女們收拾桌上的碗碟，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冉小玉走過來：“娘娘，你在想什麽？”

  “我，”南煙抬起頭來看著她：“小玉，我問你一件事。”

  “什麽事？”

  “我最近，火氣大嗎？”

  “……”

  冉小玉驀地睜大了眼睛，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突然問出這句話來，說道：“怎麽了，誰說娘娘火氣大嗎？”

  “皇上，他說我火氣大。”

  “胡說，他自己才是個炮仗吧！”

  這話說得南煙忍不住撲哧一聲又笑了起來，笑過之後又說道：“不過，他這個炮仗最近倒是沒怎麽爆過，昨天在竹間書院，好幾次我都擔心他會發火，結果，一直到最後離開，他都沒有發火。真是難得。”

  冉小玉道：“倒是娘娘那一嗓子，把所有的人都震住了。”

  南煙這才想起，昨天那些學生大聲亂嚷嚷的時候，自己一聲怒吼，將所有的人都嗬斥得不敢說話，忍不住笑了笑：“這麽說起來，我的火氣真的有點大？”

  冉小玉皺了皺眉頭。

  她雖然性情率直，但心思也極細密，想了想說道：“皇上怎麽會突然跟娘娘說這個，不會是因為那個康——”

  話沒說完，聽福從外麵跑了進來。

  “貴妃娘娘。”

  南煙抬起頭來：“什麽事？”

  “皇後娘娘派人過來了，說是讓後宮的娘娘們都到禦花園中去，為後天的大典做準備。”

  “哦。”

  後天畢竟是盛大的典禮，所有的嬪妃有不同的站位，入場之後還要行禮，雖然時間很短，但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失了皇家的顏麵，還是要提前練一練。

  南煙想了想，說道：“康嬪他們去了嗎？”

  聽福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自家娘娘會突然注意起康嬪。

  他急忙回道：“皇後娘娘既然叫後宮所有的娘娘們都去，大概，康嬪應該也在那裏。”

  “那，就好。”

  南煙伸手，冉小玉急忙扶著她站起身來，隻見她的臉上露出一點笑容：“我還正想見見她呢。”

  冉小玉意識到，可能自己剛剛問對了。

  很快，他們就離開翊坤宮，到了禦花園。

  這個時候已經是盛夏，天氣有些熱，剛一走到禦花園的門口，就聽見裏麵嘰嘰喳喳的一片抱怨聲，大家都在嚷嚷天氣熱，不該這個時候叫他們出來受苦。

  不過，放眼望去，眾人倒是穿紅著綠，即使禦花園中百花齊放，也難以爭豔。

  而南煙立刻就看到了一個讓她有些刺眼的身影。

  馮千雁站在一群晃著團扇，不停抱怨的嬪妃當中，她卻顯得很安靜，穿著一身嫩綠的裙子，襯得肌膚雪白，不知道她的頭麵是不是真的都拿去當了，頭上隻帶了幾根小小的發簪，顯得極樸素。

  看到她，南煙的嘴角微微的勾了一下。

  她走過去，立刻有人道：“貴妃娘娘到！”

  一看到她走過來，眾人急忙跪拜在地：“拜見貴妃娘娘。”

  南煙慢慢的走過去，看了看他們，一擺手：“都起來吧。”

  “謝貴妃娘娘。”

  眾人這才起身，馮千雁也站起來，但一抬頭，就對上了南煙的目光，她急忙低下頭去，過了一會兒，又感覺到身上一陣灼熱，好像南煙的目光一直沒有移開似得，小心翼翼的抬眼一看，發現她真的還一直盯著自己。

  那目光，尖刻如刀！

  馮千雁的心一顫，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差一點跌倒。

  幸好宮女含香扶住了她：“康嬪娘娘，你怎麽了？”

  “我，我沒事。”

  她一邊說，一邊抬手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這時，一旁的冷眼旁觀的康妃吳菀笑了一聲，晃著扇子走了過來，笑道：“怎麽了，康嬪，一臉心虛的樣子，不會是你得罪了咱們貴妃娘娘，怕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