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祝烽氣息一沉：“控製百姓！”

  “什麽？”

  葉諍驚愕得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得看著他，詫異的重複道：“控製——百姓？”

  這個時候，控製百姓？

  雖然他已經跟著祝烽打了那麽多年的仗，說起來，也非常熟悉祝烽的一些想法了，但聽到這個吩咐，他還是混亂了。

  為什麽要控製百姓？

  祝烽低頭看著紙條上那幾個簡單，卻有些刺眼的字，沉沉的說道：“你一定覺得，這幾個字，不管對攻城還是守城，都沒有任何的作用，畢竟當初在北平的時候，倓國的人為了攻下北平，曾經對那裏的老百姓進行過更多的迫害。”

  葉諍點了一下：“是。”

  祝烽氣息沉沉的說道：“但這裏，不是北平。”

  “……！”

  一聽到這句話，葉諍敏銳的感覺到了什麽，猛地睜大了眼睛。

  祝烽轉頭看向他，說道：“鶴城不是北平，北平地處兩國交界，時常有戰事，那裏的老百姓也已經熟悉的在戰火之下生活的節奏，對於倓國人的威脅，他們的承受程度要比別的地區的老百姓高得多，或者說，是已經麻木了。”

  “……”

  “但這裏是鶴城。”

  “……”

  “大炎王朝建國之後，這裏幾乎就沒有戰事發生，老百姓是安於平靜的。”

  “……”

  “而這一次的叛軍攻城，就已經讓他們非常的驚恐，這些日子你出了金樓別苑，是不是在大街上幾乎看不到百姓的身影。”

  葉諍回想一下，立刻點頭：“是。”

  “……”

  “晚上，甚至沒有宵禁，城中也空無一人。”

  祝烽點頭道：“不錯，他們都非常驚惶，這個時候，隻希望我們能快一些將叛軍打敗，他們能重回昔日平靜的生活。可是，叛軍卻突然對城中散布了這樣的謠言，威脅要屠城，這就無疑給駱駝背上添上了最後一根稻草。”

  葉諍猛地明白了過來：“我明白了！”

  祝烽看向他：“哦。”

  葉諍緊張的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下一步，寧王一定會再往城中散布謠言，勸說老百姓出城投降，隻要投降，就可以免一死。”

  “……”

  “百姓原本就驚惶失措，擔心被屠戮，得到了一條生路，他們一定會不顧一切。”

  “……”

  “到那個時候——”

  說到這裏，他自己都打了個冷戰。

  一想到可能發生的場景，葉諍額頭上的冷汗冒了出來。

  祝烽沉聲道：“不錯，寧王下一步，肯定會這麽做。所以現在，要趕緊控製城中的百姓，不要讓他們——”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園中突然又匆匆的跑來了幾個人，定睛一看，是小順子帶著幾個護衛衝了進來。

  “皇上！”

  他們飛跑過來，臉上甚至還帶著驚惶的神情，跪在祝烽的麵前：“皇上，出，出事了！”

  祝烽的眉頭一擰：“叛軍又有什麽行動了？”

  小順子喘著氣說道：“剛剛城門口傳來的消息，叛軍又往城內射了一波箭，箭上綁著這些東西。”

  說完，掏出來奉到祝烽麵前。

  祝烽接過來一看，不由得咬了咬牙。

  “果然。”

  葉諍在旁邊看了一眼，也跟之前一樣，是小紙條，而上麵寫的，比之前的多了幾個字。

  出城投降，可免一死。

  真如他所猜想的。

  祝烽一把將紙條捏在手心，沉聲道：“沒想到，他的動作會這麽快！”

  葉諍沉沉的歎了口氣。

  從之前大祀壇的那件事就看得出來，寧王過往瀟灑不羈的樣子都是他裝出來的，這個人的心思縝密，城府極深，或許在戰事上，他未必能勝過祝烽，可是謀算人心，操控人心這一點上，他做到了極致。

  他不用攻城。

  而是讓城中的老百姓去開城門。

  若是當皇帝的要阻撓，那就是與城中的百姓為敵。

  雖然人人都知道，皇帝是萬人之上，可反過來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在這種情況下，引起老百姓的不滿，隻怕都不用叛軍衝進來逼殺，激起民變的話，他們的處境會更危險。

  葉諍道：“皇上，還要控製嗎？”

  祝烽想了一下，說道：“盡量控製，將人馬擊中到城門口。”

  “是！”

  葉諍立刻轉身下去了。

  小順子他們幾個還跪在眼前，祝烽看了他們一眼，說道：“調集金樓別苑周圍所有的人馬進來。”

  小順子抬起頭來：“是，奴婢立刻讓他們進來護駕。”

  “不是護駕。”

  祝烽道：“讓園中的人都到益壽堂，陪伴皇後，讓他們保護益壽堂。”

  說完，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要嚇著司南煙和公主。”

  “……”

  小順子聽到這句話，有些驚喜的看了他一眼，立刻點頭。

  “奴婢明白。”

  |

  在前兩天，鶴城的夜晚，都是漫長的。

  甚至，是嚴酷的。

  守城的士兵，要麵對叛軍攻城，而城內的老百姓，要忍受外麵激烈的戰聲，還有將士們負傷時淒厲的慘叫聲，仿佛噩夢一般，讓他們無法入眠。

  那樣的一個夜晚，比平時平靜的一年還漫長。

  但今晚，卻偏偏過得很快。

  聞夜一夜沒有合眼，卻又覺得，好像隻一眨眼，陰暗的天幕上，東邊已經出現了淡淡的魚肚白。

  可是這樣的天光，並沒有讓人感到光明到來，黑暗褪去。

  反倒，讓人感到一種更沉重的壓迫。

  因為城樓下，已經聚集了不少的老百姓。

  這些人麵露驚恐，神色慌張，手裏挽著包袱，有些人甚至還牽著自家的牛羊和騾子，擠在城門口，不停的推搡著前方阻攔他們衝向城門的守城士兵。

  “開城門，讓我們出去！”

  “是啊，我們要出去！”

  “你們要死就死在城裏好了，我們要出去，要一條生路。”

  “讓我們出去！”

  ……

  這樣的叫喊聲漸漸的大了起來，匯聚成呼喊聲，一聲聲的回響在城牆內，震得人腳下的磚石都在微微的顫抖。

  聞夜扶著牆垛，看著下麵的情況，眉頭緊鎖。

  這時，一個副將走上前來。

  “大人，下麵群情激奮，再這樣下去，恐怕——”

  一旁有人試探著道：“不如，就打開城門，讓他們離開？”

  聞夜一聽，立刻沉聲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