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南煙回到益壽堂中。

  冉小玉扶著她走回到臥榻上休息，又奉了一杯茶到她手上，說道：“娘娘，你看出什麽來了嗎？”

  南煙抬頭問她：“你呢？你看出什麽了嗎？”

  冉小玉搖了搖頭。

  南煙說道：“我，我依稀記得，上一次阿日斯蘭帶著我去的那個宅子的花園中央，好像是一座亭子。”

  冉小玉想了想，說道：“可是，剛剛那個金樓看上去，也像一座亭子啊。”

  “……也對。”

  南煙皺起了眉頭。

  剛才從外麵走到花園，遠遠看到的時候，她差一點就看錯了。

  冉小玉說道：“所以，這個地方，真的就是上一次，那個南什麽王帶著娘娘住的地方嗎？”

  南煙緊皺眉頭，沒有說話。

  她原本就想要找到這個證據，至少讓自己弄清楚一點，然後好告訴祝烽。

  可是不知為什麽，越找，好像越迷茫似得。

  因為“兩個地方”真的太像了，可是，又好像有點不像。

  這樣，越發讓她感覺到難以確定。

  要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她自己判斷錯誤，又去影響祝烽的判斷，那接下來影響的，可能就是朝廷，是天下的大事了。

  所以，她必須得謹慎。

  看著她眉頭緊皺的樣子，冉小玉的眉頭也擰了起來。

  她想了好一會兒，突然說道：“對了娘娘，你還記不記得，之前那一次，你晚上差一點被人暗殺。”

  南煙點了點頭。

  冉小玉道：“想要殺你的人是誰？”

  “……”

  南煙被她問得一愣。

  腦海裏幾乎第一個冒出來的，就是吳家的人。

  雖然自己在後宮受寵，顯然會讓一些人眼紅，不滿，但真正相互敵對，就是吳家。

  而且，這個時候南煙突然想起來，在被暗殺的那天白天，她就是到花園裏去尋找走失的祖母，結果，在大堂的後麵，遇到了正在裏麵，跟那個無名宅邸的主人談事的阿日斯蘭。

  那個時候，南煙就感覺到，大堂裏麵的人，好像刻意不露麵。

  不想讓她知道。

  所以——

  冉小玉說道：“娘娘你看，這個人，在鶴城有宅子，而且，宅子看起來跟這個別苑那麽相像，又是一個想要殺你的人。”

  “……”

  “這三個條件都符合的人，還能有誰？！”

  被她這麽一說，南煙明白了過來。

  的確，真的隻有吳家的人了。

  滿足一個條件，可能是巧合，但是三個條件都滿足的，那就真的不可能是巧合了。

  過了兩天，祝烽叫她到六合堂去一起用晚飯。

  吃完飯之後，南煙便將這件事告訴了他。

  祝烽聽了，沉默了很久。

  南煙原本以為，他多少還是會有一點吃驚，甚至憤怒，畢竟，成國公是他冊封的，而康妃吳菀又剛剛複位——當然，這件事是自己做的“好事”。

  可是，祝烽聽了她的話，隻淡淡的點了一下頭。

  然後說道：“朕知道了。”

  南煙愣住了，睜大眼睛看著他。

  祝烽抬起頭來：“怎麽了？”

  “……”

  南煙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皇上，是早就知道了嗎？還是——不相信妾的話？”

  祝烽道：“朕怎麽會不相信你？”

  “那皇上，是早就知道了。”

  祝烽看了她一會兒，才似笑非笑的說道：“朕，也沒有開天眼。”

  “……”

  “不過，當你之前跟朕說，你被阿日斯蘭帶到鶴城來待過一兩天之後，朕自然就要關注這件事，要讓人去查。”

  “所以，皇上是查到這件事了。”

  祝烽不置可否，隻慢慢的站起身來，然後牽著她的手：“起來吧，咱們出去走走，消消食。”

  也對。

  因為剛才心裏放著事，即使吃飯的時候，也是味同嚼蠟，現在胃裏緊緊的。

  出去走走也好。

  而且，南煙也知道，既然祝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那接下來，就不該自己再過問了。

  那，已經是朝政的事了。

  於是，小順子立刻取來了祝烽的狐裘大氅，南煙接過來，親自為他披上，自己也穿上了風氅，兩個人走了出去。

  這裏剛下了一場雪，雖然路上的積雪已經被打掃幹淨，但是兩邊的牆頭，樹枝上，屋頂上，都還堆積著厚厚的白雪。

  讓整個別苑看起來，粉妝玉砌。

  南煙環抱著祝烽的一隻胳膊，看著周圍的風景，一邊走，一邊從嘴裏哈出白白的氣。

  祝烽道：“冷不冷？”

  “才不冷呢。”南煙笑道：“妾現在肚子裏有一個，每天都熱得要命。”

  “但也不好仗著這樣，就穿得太單薄。著了涼就不好了。”

  “妾知道了。”

  祝烽帶著她走到花園裏，繞了兩圈之後，就走到了那座金樓之下。

  祝烽抬起頭來，看著門窗緊閉的三樓。

  南煙想了想，輕聲說道：“皇上，上去過嗎？”

  “……”

  祝烽安靜了一會兒，道：“沒有。”

  “所以，也不知道高皇帝賜給吳家的，是什麽東西，對嗎？”

  “嗯。”

  祝烽深吸了一口氣，又說道：“高皇帝做了很多事，都沒有告訴過朕。”

  “……”

  “朕有很多，也都不知道的。”

  南煙感覺到，他的口氣顯得有些蒼然。

  好像意有所指。

  抬起頭來，這個時候的光線已經有些晦暗了，隻能借著前方小太監們提著的燈籠的光芒，勉強的看到祝烽的臉上。

  他的輪廓，一如既往的鋒利。

  卻在這種鋒利中，顯出了一點寂寞來。

  他輕輕說道：“他，也不止是給這個地方上了鎖而已。”

  “……”

  南煙有點明白。

  高皇帝，好像給心上了鎖。

  而且，偏偏是將這個兒子，鎖在了外麵。

  祝烽這一生，看起來是什麽都不缺的，甚至現在，已經富有四海，擁有了整個天下，但他心裏的缺失，卻是怎麽樣都彌補不回來的。

  南煙安靜的想了一會兒，突然說道：“皇上，你想不想上去看看。”

  “什麽？”

  祝烽一愣，轉頭看著她。

  南煙道：“你等我一下。”

  說完，便匆匆跑到另一邊的花圃邊，不知道拿了個什麽東西，然後跑回來，說道：“皇上，我們上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