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一走，若水立刻轉頭看向南煙，欣喜的說道：“娘娘，這可好了，皇上沒跟咱們大公主生氣了。”

  南煙神情複雜的笑了一下。

  若水感覺到她有點不對，走過來輕聲說道：“娘娘，怎麽了？”

  “……”

  “皇上這一次南巡帶上娘娘，不就是向眾人昭示，娘娘榮寵未失嗎？而且還要帶上大公主，若真的還跟大公主生氣，哪裏會帶上她呢？”

  “……”

  “娘娘怎麽還是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南煙看了她一會兒，終究還是笑了起來，道：“本宮哪裏不高興了？”

  看她這麽一笑，若水這才放下心來，笑嘻嘻的說道：“這就對了，這是好事呀。”

  南煙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說道：“別光顧著高興，剛剛小順子也說了，這一次南巡不比往常，你得好好的收拾一下，別大包小包的都往車上搬。”

  若水笑道：“奴婢知道啦。”

  說完，便高高興興的下去忙碌了。

  南煙坐在那兒想了一會兒，起身走到心平的房間門口，剛一走近，就聽見裏麵一個嬤嬤兩個宮女都在忙碌著，顯然是剛剛有人過來傳話了，他們正在給公主收拾要南下的行李。

  而心平卻一個人坐窗邊，兩隻手放在窗台上，撐著她的下巴。

  這些日子，她也消瘦了不少。

  原本肉嘟嘟的臉凹下去了一些，倒是顯出了幾分清秀和楚楚可憐來，可看著女兒落寞的眼神，南煙的心裏還是不免覺得有些難過。

  這時，屋子裏的人發現了她，立刻過來行禮：“娘娘。”

  心平一抬頭，也看見了她。

  南煙擺了擺手，示意那些人繼續去做事，自己慢慢的走到窗邊，心平站起身來，對著她行禮道：“母妃。”

  南煙看了她一眼，又回頭看了看那些嬤嬤宮女們收拾的樣子。

  然後問道：“怎麽不去看看要帶什麽？”

  心平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說道：“也沒什麽好看的。”

  一邊說著，一邊又轉過頭去看向窗外，嘴裏嘀嘀咕咕的，像是下意識的嘟囔了一句：“反正我也不想去。”

  南煙皺起眉頭：“你還要任性嗎？”

  原本沒精打采的心平聽到這話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轉過頭來看向南煙，說道：“難道母妃真的覺得是兒臣錯了嗎？”

  她的臉上，幾乎是一成不變的倔強表情。

  南煙不由得就皺起了眉頭，她沉聲說道：“你——你怎麽就這麽不懂事？”

  說實話，連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祝烽這一次的脾氣能這麽好，任由女兒這樣跟他頂牛，還鬧了這麽久，要知道，身為皇帝，誰敢在他跟前說個“不”，那帝王刀都能殺得血流成河的。

  相比之下，心平真的稱得上“不懂事”了。

  可是，聽到南煙這麽說，心平卻顯得更加憤怒似得，說道：“母妃過去不是一直也教導兒臣，要體恤百姓，要知道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道理，為什麽這一次，母妃卻隻跟父皇站在一起。難道，就因為是皇帝，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旁邊的嬤嬤和宮女們聽到她這些話，嚇得冷汗都出來了。

  “你——”

  南煙氣她這樣倔強，更氣她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樣子，抬手就要打她，而心平全無懼色，梗著脖子說道：“兒臣聽說，母妃過去還在做父皇的尚寶女官的時候，無權無勢，也敢跟父皇爭個是非對錯，為什麽現在，母妃是堂堂的貴妃，後宮都歸你管轄，你卻在父皇麵前連個‘不’字都說不出來？”

  周圍的那些嬤嬤和宮女們嚇得麵無人色，再也不敢裝聽不到，急忙過來跪著幫公主告罪討饒，一邊還拉著心平的手：“大公主，你怎麽能這麽跟娘娘說話呢？”

  心平用力的甩開了他們的手：“我沒錯！”

  “……”

  這一回，反倒是南煙不動了。

  她看著女兒那張嬌俏的臉，仍舊是一張小孩子的臉，哪怕瘦了許多，也還是帶著稚氣，她這樣的倔強，也是個孩子才會有，才敢有的莽撞和天真，可是，就是這樣的莽撞天真，她說出來的話，卻把自己問了個啞口無言。

  是啊。

  為什麽自己連個“不”都沒有說。

  不僅沒有說一個“不”字，甚至，自己問連都沒有問一句。

  真的是自己變了？

  這些年來，身居高位，她也不由自主的囿於皇帝的榮寵和他獨有的溫柔，眷戀於這種富貴安樂鄉，隻怕自己問出一句來，就會天翻地覆？

  南煙神情複雜的看著女兒，也並沒有真的勃然大怒，過了許久才露出了一點茫然的疲態，淡淡的一擺手，轉身走了。

  身後的那些嬤嬤宮女們頭都快要磕破了。

  南煙心事重重的回到翊坤宮，剛買過門檻，一抬頭，就看見已經許久沒有駕臨翊坤宮的皇帝陛下坐在桌邊。

  “皇上？”

  南煙愣了一下，但立刻回過神來，上前行禮。

  祝烽淡淡的看了看她，道：“去哪兒了？”

  南煙囁喏了一下，道：“沒，沒去哪兒。就是出去走走。”

  祝烽道：“怎麽，連你也要欺君？”

  “……”

  南煙吞了口口水，隻能說道：“妾過去看心平——看看她那邊收拾好了沒有。”

  祝烽起身走到她麵前，低頭看著那張仿佛也消瘦了不少的臉龐，過去那麽多年，兩個人也不是沒有爭執過，甚至就算南煙有的時候胡鬧氣得他不得了，也很快就會和好，反倒是這一次，兩個人之間並沒有什麽矛盾，甚至南煙連多一句都沒有問過，他們卻好像冷戰一樣。

  確切的說，是自己冷落了她許久。

  看著南煙看向自己，已經有些陌生的眼神，祝烽沉沉的說道：“你說真話，朕又不會怪你。”

  說完，便調頭又走回到桌邊坐下。

  南煙隻覺得心都在咚咚的跳，明明並沒有發生什麽，祝烽也完全沒有要生氣的樣子，不知為什麽心會跳成這樣。

  她猶豫了一會兒，才慢慢的走過去。

  輕聲道：“妾隻是——不想讓皇上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