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烽淡淡道：“朕不喜歡沒關係，老百姓喜歡就行。”

  南煙笑嘻嘻的道：“怕的就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對吧？”

  祝烽道：“還有一些當官的，他們不喜歡的，也不準老百姓喜歡。哼，要知道，他們不喜歡算個屁，老百姓的喜好才是最要緊的。”

  說著，他又伸手堵著自己的鼻子，撩起簾子往外看了一眼。

  雖然香味濃鬱得像棒槌一樣一直在敲他的腦袋，但看著外麵琳琅滿目的商品，熱火朝天的景象，他還是忍不住笑了笑，道：“就是要讓天底下有的東西，咱們這兒都有，才像樣。”

  南煙笑著點點頭，也靠在他的肩膀上，看著外麵的情形直樂。

  馬車走了一會兒，就到了溫家。

  這條街比較偏僻，來往的人也少，但隨行的錦衣衛還是提前派人到這附近來巡查了一番，確定沒有什麽異樣，便從馬車上迎下了皇帝和貴妃，小順子先就過去敲門。

  “誰啊？”

  從裏麵傳來了一個清亮的聲音，倒是有些耳熟，緊接著，大門打開。

  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站在門口：“你們是——哎呀！”

  他一下子像是認出人來了似得，睜大了眼睛看著站在小順子身後的祝烽，結結巴巴的說道：“皇，皇——”

  竟是溫別玉。

  說起來把他們爺孫三人從玉門關帶回來也有五六年了，這孩子從當初跟個豆芽菜一般瘦小的孩童，長到現在個子躥高了不少，但也還是瘦，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在消瘦的臉上顯得格外的生動。

  此刻，他顯然是被皇帝陛下的到來給驚著了，都沒了反應。

  小順子道：“皇上來了，還不接駕？”

  溫別玉一時慌亂，都不知道該做什麽，隻掉頭就往裏跑，一邊大喊著：“爺爺，爺爺，皇上來啦！”

  小順子跺著腳：“沒規矩！”

  祝烽皺著眉頭搖了搖頭，帶著南煙往裏走。

  這個宅子是朝廷給他們置備的，雖然不大，但中間倒是有個不小的院子，院子裏有個石頭堆砌的池塘，養著有些小魚，因為冬天天冷，隻僵在水底不動，而水麵上浮著幾個小船，竟是用一些小木篾紮成的，似模似樣，好像還擺成了什麽陣勢。

  祝烽站在池子邊，看著那些小船，這時，那溫離玉老人拄著根拐杖，從裏麵跌跌撞撞的走出來，溫別玉還扶著他，兩個人走到祝烽跟前立刻跪了下來。

  “皇上，老朽該死，沒有給皇上接駕，皇上萬歲。”

  他們之前久居玉門關，對外麵的世界全然不曉，雖然被祝烽接回了京城，但顯然也沒怎麽跟外人接觸，更不懂接駕的規矩，連叩拜都這麽顛三倒四的。

  幸好，祝烽也並不跟他們計較。

  隻淡淡笑道：“老人家在這裏，住得還習慣嗎？”

  溫離玉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好，這裏很好！我們祖孫三人能有今天的日子，都是皇上的恩賜。”

  祝烽道：“好了，地上涼，起來吧。”

  說完，示意左右把他們扶起來。

  等扶起來一看，那溫離玉比五年前老多了，頭發白得跟鋪滿了雪一樣，滿臉皺紋，腰背也佝僂得幾乎直不起來，幸好，看他的衣著神情，吃穿用度應該是沒有被克扣的。

  他顫顫巍巍的說道：“皇上，娘娘，請到裏屋坐。”

  祝烽原本也打算往裏走，但看著水池裏那些小船，又停下來問了一句：“這些是什麽？”

  那溫離玉一看，立刻轉頭瞪著自己的孫兒：“十七，你又玩水了？”

  轉頭一看，果然，那溫別玉的袖口和衣角都被水弄濕了，手指尖也是紅紅的，他低著頭道：“我知道錯了。”

  “還不快撿起來，不成樣子。”

  “哦。”

  那孩子便趴在池子邊上要去撈那些船，祝烽上前一步，問道：“這些都是你弄的？”

  溫別玉道：“是。”

  他大概平時也沒什麽玩伴，隻能自己一個人在院子裏瞎折騰，終於有個人問他一句，雖然在皇帝麵前不該多話，他也忍不住說道；“是在打仗。”

  “打仗？”

  “是啊，皇上你看，這兩支船隊在這裏遇上了，然後，我讓這邊的船繞到這裏來，從後麵進攻，然後前麵——”

  他嘰嘰呱呱的說著，還伸手去撥弄那些小船。

  雖然是木篾紮成的小船，但在他手裏列著隊滑來滑去的，倒也有趣，祝烽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嘴角不由得勾起一點笑意來，道：“你喜歡玩打仗？”

  “對呀，”

  溫別玉抬頭說道：“尤其是在水裏打仗，最好玩了。”

  “為什麽在水裏的最好玩？”

  “水裏就是好玩嘛。”

  他年紀還小，顛三倒四的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祝烽多少也明白，小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大多都喜歡舞刀弄劍的打仗遊戲——除了他那個“不成器”的太子——而溫別玉從小是在玉門關長大的，那裏萬裏黃沙，一年到頭連雨滴都見不了幾次，自然對水極度的渴望，到了中原，雖然京城也沒有河流，但至少水源還算充足，他就如願的玩起了水裏打仗的遊戲。

  那老人家溫離玉隻怕孩子說話衝撞了皇帝，在一旁輕聲道：“皇上不要見怪，小孩子不懂事。”

  祝烽看了他一會兒，笑道：“這有什麽。”

  說完，便搓了搓手，道：“嗯，外麵是挺冷的。”

  溫離玉急忙說道：“皇上娘娘請裏屋坐吧，裏屋暖和。”

  祝烽倒是一點都沒有不耐煩，隻笑了笑，便帶著南煙他們跟他一起進了屋子。

  裏屋也不小，該有的家具器皿一樣不缺，雖然並不富貴，但看上去更又家常的味道，他們還在屋子中央自己弄出了一個火塘，又可以燒水還能取暖，一走進屋就感覺到一陣暖意撲來，讓人非常的舒服。

  溫老讓溫別玉去燒水泡茶，他自己請祝烽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

  祝烽往周圍看了一眼，笑道：“過冬的炭火夠嗎？”

  溫老急忙點著頭道；“夠的夠的，就前兩天，鶴衣大人還又讓人送了一些米麵和木炭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