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又歎了一聲：“朕會認她為義女，以公主的規格安葬她。”

  南煙聽了，又驚又喜。

  “皇上真的願意？”

  “君無戲言。”

  “她，她可是侍奉過祝成瑾的，萬一傳出去——”

  “那又如何？”

  祝烽平靜的說道：“以身飼虎，這用佛家的話來說，是大慈悲，這樣的身後榮光也是委屈她了。”

  他想了想，說道：“賜號召烈吧。”

  南煙一聽，立刻站起身來整衣肅容的對著祝烽行了個禮：“妾替她，多謝皇上。”

  祝烽立刻伸手抓著她的胳膊，將她拉了起來。

  兩個人從祝烽在船上現身之後就一直形影不離，但也是到了這個時候，祝烽才真正的碰到了她，感覺她的胳膊細得快要沒影了，忍不住歎了口氣，柔聲說道：“這些日子，委屈你了。”

  南煙原本因為蜻蜓的事情而難過，如今安排好了蜻蜓的後事，她的心裏也稍稍的寬慰了一些，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笑，抬眼望著祝烽，尤其是看著他已經瘦得下頜都比之前更消瘦突出了許多，輕聲道：“皇上才是委屈了。”

  “朕哪裏委屈？”

  “這些日子，皇上天天在紫宸宮下麵的地道裏鑽來鑽去的。”

  提起這個，祝烽也苦笑了一聲。

  說起來，也是天不絕他。當年祝成瑾火燒紫宸宮，以一具燒焦的屍體代替了自己借機逃命離開，祝烽後來讓人重新修繕紫宸宮，很湊巧的就發現了下麵的地道。

  那個時候，他就證實了自己的猜想，祝成瑾還在人間。

  因此，後來有人在各處作亂，他也就很自然的從夏儂生的身上，聯想到了自己那個假死逃生的侄兒，推測出很可能就是他一直在跟自己作對。

  而紫宸宮下麵的地道，他尋到了出口，想了想，將出口堵上了。

  可是，地道卻並沒有浪費掉。

  他讓人從地道的中後部分開始重新挖掘出了另一條路，出口在另一個隱蔽的地方，雖然當時，他也不知道將來會有什麽用，但既然這種辦法能讓祝成瑾逃出一條命，說不定將來，會有機會用上。

  結果這一次，果然用上了。

  祝成瑾占據了金陵之後，自然是去找了當年的那條地道，但他看到出口被堵了之後，也就放下心來，沒有再追查，卻沒想到，在那之後，祝烽的人就借著那條隱蔽的地道進入了紫宸宮；尤其，他自己又在進入金陵皇宮之後封閉了紫宸宮，那個地方就成了一個突破口。

  以至於，祝成瑾帶著人出城之後，黎不傷的人立刻就衝出了紫宸宮，占領了整個金陵皇宮。

  南煙又接著說道：“不過這一次，總算把這件事，這個人，徹底的處理了，皇上也算能放心了。”

  祝烽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南煙又說道：“其實這個人，德不配位，就算真的被他奪了皇位，也做不長久。隻可惜，偏偏讓他鬧出那麽大的事來，妾那個時候真的怕，怕——”

  祝烽微笑著道：“怕冉小玉對朕下手？”

  南煙道：“她沒有……”

  祝烽沒有立刻說話，隻是沉默了許久，輕歎了口氣，說道：“這丫頭，也算是長大了。”

  “……”

  “過去，朕一直沒有提她跟葉諍的婚事，不僅是要用葉諍，也是因為對她始終不放心。”

  南煙道：“皇上是不是早就察覺她有問題？”

  “對。”

  “什麽時候？”

  “你們去賭石，她保護你的時候。”

  南煙愕然的睜大了雙眼。

  這件事說起來，都已經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冉小玉也才剛跟到自己的身邊，而南煙也還不是貴妃，隻是祝烽身邊的一個尚寶女官而已。

  南煙詫異的道：“皇上從那個時候開始就開始懷疑她？為什麽？”

  祝烽道：“她的身手太好了。”

  “……”

  “一個進宮應選的女孩子，不應該有那麽好的身手。”

  南煙轉念一想，也對。

  尋常候選入宮的女孩子，家裏教的都是儀態規矩，可冉小玉的身手，卻是能要人命的。

  南煙道：“那皇上為什麽不——”

  祝烽說道：“那個時候，你跟別的妃子不同，沒有家生奴才帶進宮的，身邊沒有信任的人，朕也不放心；但她對你很好，危急關頭，連命都可以為你豁出去，所以朕留著她，一半是給你用，一半也是想看看，她到底想要幹什麽。”

  南煙輕歎了一聲：“難怪皇上一直都不應她和葉諍的婚事。”

  “……”

  “可皇上為什麽不告訴妾呢？”

  祝烽歎了口氣，道：“你們感情那麽好，若說了，她難免生二心，你們也會生出嫌隙來。在後宮裏，有她在你身邊，你少很多事，既然她不鬧事，朕也就不動她。”

  南煙忍不住搖搖頭：“皇上也太托大了。”

  “……”

  “萬一，萬一——”

  萬一這一次，冉小玉沒有戰勝她心中的仇恨，萬一她真的對祝烽下手——

  她簡直不敢想象。

  看著她心有餘悸的樣子，祝烽卻顯得很淡然，隻伸手揉了揉她的手，道：“你放心，朕心裏有數。”

  “……”

  “這丫頭身手是好，但還沒有到能動朕的地步。”

  “……”

  “若她真的糊塗到底，那朕也就替你一了百了了。”

  南煙輕輕的點了點頭。

  她想了想，又問道：“那藍家……”

  祝烽歎了口氣，道：“高皇帝殺的那些功臣，朕知道是怎麽回事，也想要找機會為這些人平反。這一次，冉小玉為朕誅殺逆賊立下大功，朕可以為他們藍家洗清冤屈，也可以借著這個由頭，赦免其他那些已經發配邊疆的人。”

  南煙紅著眼睛道：“妾替他們，多謝皇上。”

  祝烽笑道：“亂謝什麽？他們跟你有什麽關係。”

  南煙自己也笑了笑。

  但笑過之後，她又想到了什麽，輕聲說道：“不過，有一家人，妾是真的要為他們，向皇上求情。”

  祝烽看向她：“哦？誰？”

  南煙沒有立刻說話，而是低頭，從貼身的衣裳裏拿出一封信來，奉到了祝烽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