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以沙積塔萬世功
作者:寂寥      更新:2020-08-21 10:50      字數:5697
  231以沙積塔萬世功

  天雲州南麵,有一個極為雅致的莊園,名為荷園。這荷園富戶所有,後因富戶家境敗落,將其變賣,輾轉幾手後,如今這荷園,迎來了他的新主人。那就是付流塵。付流塵來到天雲州後,一直就住在這裏。而他所有的命令,也都出自這裏。

  傍晚時分,明珠蒙塵與秋水藏鋒,一同回到了這裏。還未進荷園,就已經看到空鏡飛卿站在荷園的門口,一見隻有明珠蒙塵和秋水藏鋒回來,卻沒有讓他們去捉的那個紫宸易。飛卿麵露驚訝之色,他是知道這兩個人領了付流塵的命令,去擒拿紫宸易回來。可如今這兩個人回來,卻沒有拿住紫宸易。在飛卿的印象裏,付流塵的計謀不可能會落空的。故而他直接問道:“難道是紫宸易不易擒拿,所以你們就地就把他殺了?”

  明珠蒙塵不語,秋水藏鋒看了她一眼,對飛卿道:“替我們通稟一聲,我們要找先生複命。

  飛卿擺了擺手,道:“通稟就不用了,我就是先生派出來迎接你們的,先生說這個時候,你們應該就回來了。”說罷他轉過身,向裏麵就走,明珠與藏鋒,在後緊跟而。行走時,飛卿不忘提醒身後跟來的兩個人:“先生在釣魚,你們的腳步要輕些。”

  三人穿廊過院,最後到了後花園。荷園的後花園,有一個十分巨大的池塘,在那池塘的邊的一塊巨石,側坐著一人,手持釣竿,正在釣魚。正是付流塵。

  三個人到了付流塵身後,卻沒有人敢說話,隻是靜靜的站著,等待著。良久後,付流塵釣鉤向一拉,一尾紅尾的鯉魚脫水而出,待得他將魚丟進魚簍的時候。飛卿這才敢快走幾步,前道:“先生,他們回來了。”

  “嗯!”付流塵應了一聲,卻沒有回頭。明珠前一步,道:“先生,任務失敗了。”

  “遇見紫旌營的人了?”付流塵聞言後問道。

  “沒有。”明珠蒙塵如實的回答道。

  “紫宸易反抗,所以你們把他殺了?”付流塵又問道。

  “也不是。”明珠搖頭道,而後直接道:“是明珠念及舊情,把他給放了請先生治罪”

  付流塵並不說話,良久後才道:“飛卿,藏鋒,你們兩人退下。”

  “是”飛卿領命直接下去了。而藏鋒卻看了看明珠,忽然單膝跪地道:“先生,事情全怪藏鋒,不是明珠之過。”

  “我是讓你退下,沒有叫你給她求情。”付流塵的話,聲音不高不快,字字清楚明白,如同清晨的冷風一般。

  “先生”秋水藏鋒自然是不願意放棄的。而明珠蒙塵,對秋水藏鋒搖了搖頭,輕聲對他道:“你先下去。”秋水藏鋒看了明珠半晌兒,才無奈的退了下去。

  飛卿與藏鋒都退去了,隻剩下明珠與付流塵。就聽付流塵不緊不慢的說道:“明珠,我若沒有記錯,當年你來鬆蒿居的時候,便是那個小鬼領路的?”

  明珠以為,付流塵把她留下,是打算說有關任務的事情,卻沒想到付流塵會說這樣的話。一怔之後,垂眸想了想,道:“是的先生說的沒錯。”

  “這條生路,全當是我放他的。算是他給我介紹了一位得力助手的籌資。”付流塵說話的時候,輕輕咳嗽了兩聲。明珠關心道:“先生,夜風起了,注意身體。”

  “無妨”付流塵手一擺。又道:“可是號令終究是號令,你還是違了我的命令。不能沒有任何的處罰。否則如何服眾。”

  明珠聞言,道:“明珠願領應得之罪。”

  付流塵道:“你已經不適合在台麵衝殺了。嗯……天光山,要修一座三星台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

  “知道一些。”明珠點頭道。

  紫宸王朝的規矩,曆代的新君主登基後,都會做兩件大事,第一件就是為自己修墓**,而第二件就是建新台。所謂的台可不是真的隻是一個光禿禿的平台而已,在台還有各式的樓閣、涼亭、珍禽、花木等等等等,極盡奢華。是王孫貴胄們享樂的所在。可是建這樣的一個台,要浪費掉的民力物力,可以說是一個天文數字。紫宸王朝的先主,紫宸奇君登基後,看出修台的弊端,故而力排眾議,沒有修建任何的新台。而如今紫宸王朝新主紫宸平繼位後,便迫不及待的,要建新台。這位新主,和他父親是完全兩種極端,昏庸無能,又極盡奢靡。整天想著怎麽玩樂,絲毫不管天下如何,百姓如何。所以付流塵提出來,在天光山修一座三星台的時候,他是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而滿朝文武,也都不是傻蛋。有的人就在猜測付流塵真正的目的是什麽。畢竟天光山涪陽有五百多裏,已經算是很偏僻的地方了。在這裏修台,如果單單憑付流塵的一句,這裏曾有人見到鳳凰落下,故此間祥瑞,適宜建台的話,那未免有些站不住腳了。可自先帝紫宸奇軍歿後,滿朝文武當中,儒門官員,幾乎都是付流塵的一黨,自然他說什麽,他們就跟著說什麽。而其他的官員,也都不敢出聲,知道付流塵的厲害,隻敢隨聲附和。有的人在暗地幹脆就說,付流塵不是皇帝,他是太皇。

  聽到付流塵說起這座天光山三星台,明珠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而就聽付流塵道:“三星台那裏,還沒有一個合適的主管人,你和藏鋒去。”

  “多謝先生”明珠輕輕一拜,她心裏很清楚,付流塵這已經算是網開一麵了。算不處罰,某種意義說,比起陣前衝殺搏命,做一個監工倒是安全多了。

  “去飛卿那裏取一切應用之物。”付流塵叮囑道。他所謂的應用之物,自然是印信、圖紙等等和建台有關的東西。

  “先生保重,明珠去了。”明珠再度一禮,拜別了流塵。她如何去找飛卿領取應用之物,不提,且道飛卿。他替明珠和藏鋒忙完之後,送他們離開了荷園。他心裏滿是疑惑的。回到池塘邊,看付流塵釣魚,待得又有一尾魚鉤時,飛卿才低聲問:“先生我不明白。”

  “嗯?”付流塵看了看那鉤的小魚,而後側目看向飛卿。就聽飛卿道:“先生恕飛卿無禮,先生既然知道明珠與那紫宸易有舊,為何還要派她前去。明珠素來最重情義……”他話沒說完,就聽付流塵道:“飛卿,如果你想釣的是大魚,可是天不遂你的願,讓你釣來的是偏偏是一尾小魚,你該怎麽辦?”

  “這……”飛卿聽到付流塵這樣的話,立即醒悟,道:“先生是故意放他走的。”說到這裏,飛卿又陷迷惑,道:“如果紫宸易隻是一條小魚,那大魚是誰?先生已經掌握紫宸王朝的國脈軍權,朝堂社稷亦在先生股掌之間,先生憂慮何在?”

  聽到如此的問話,付流塵依舊釣著魚,沉吟片刻後,才道:“摧毀一個王朝,也許隻在反掌之間,可新建一個王朝,卻似以沙積塔,非一時之功可成。紫宸王朝紮根數百年,民心士望不會隨大廈傾倒時消亡。”

  “先生的意思是,把他放掉,可以讓那些還對紫宸王朝有幻想的人,有一個目標追隨,這樣他們聚集在一起,我們可以將其一網打盡?先生要釣的大魚就是他們麽?”飛卿恍然道。

  付流塵回答道:“是也不是。”這樣的回答,讓飛卿更加的不解了。良久後,付流塵似是自言自語一般道:“天下的民眾,多數都是愚蠢的。新王朝的建立後,他們就必然會拿它與舊王朝對比。新舊之間,卻很難公平對待。新王朝縱然有千般的好,隻有有一點不如舊王朝,那麽新王朝在他們的眼中就值得被推翻,這是動亂之源。所以新王朝想要在開國伊始就得到民眾的擁護,那麽就應該讓天下的百姓深刻的體會舊王朝的痛苦,深入骨髓的痛苦。可惜,新王朝縱然有再多的恩惠給予民眾,久而久之,都會被民眾認為這是一種理所當然,而不會有絲毫的感念之心。他們不僅是愚蠢的,也是健忘的,新王朝的恩惠他們不會感激,而舊王朝的痛苦他們很快也會淡忘,不管舊王朝曾經有多暴虐,也總會有人去追思,求變。這也就是為何所有的王朝都不能千秋萬代的原因。周而複始的戰亂,無盡的殺戮,以至屍殍千裏。這是人性可悲之處。”

  站在付流塵身後的飛卿,靜靜的聽著付流塵的話。並沒有說話。付流塵停頓了一下,咳嗽了兩聲,繼續道:“想要終止無止境的戰亂,帶來千秋萬代的和平與繁榮昌盛,那就要讓民眾明白無論過去,還是未來,都不會有比現在更好的存在。而他們本身也是天下的一部分,如滄海之滴水,山川之礫石。而要做到這一步,首先就要消滅那些妖言邪說。這是比摧毀一個王朝,和建立一個新王朝,更加困難的事情。需要幾十年,甚至百年的時間。”說到這裏,付流塵低頭看看那魚簍中奄奄一息的魚,他歎息了。是歎魚,亦是歎己。不過感歎隻是一閃而過,而後他立即又對飛卿道:“通知幽泉鬼影,北域之事,可以依計而行,若有變故,隨機應變。無需請示,切勿遲疑。”

  “是”飛卿領命,要去執行命令之時,忽然付流塵又道:“差不多了,可以將韻兒叫回來了。”

  “先生……”飛卿麵露難色。付流塵道:“怎麽?”飛卿靠近付流塵,耳語了幾句。付流塵聞言,眉頭一皺。

  “先生,該怎麽辦?”飛卿為難的問道。

  “且由他去。”付流塵道。

  “要不要派人護衛?”飛卿問道。

  付流塵輕輕搖頭,道:“天南州不是龍潭虎**,他也非善與之輩。”

  且說塵寰和清韻,已經到了天南州有段日子了,雖未求得一官半職,可是日子過的卻比一般的官員要舒坦多了。飲食起居都不用自己花錢,遊玩行走,也處處都有人照顧。這裏麵當然有沫泓園之主沫泓的照顧,可塵寰和清韻都知道,這其中肯定還有另外一夥人,也在暗處照顧著他們。清韻有些惴惴不安,可塵寰卻坦然受之,並對清韻道:“他敢在我們身下本,那自然是因為我們有他們期待的東西。”

  沫泓園的主人,每日裏都會邀請塵寰和清韻前往沫泓園相聚。同樣是隻談風月,不論風雲。日漸的熟了。而令這沫泓園主人有些納悶的是,自己已經表現出自己不是非凡之人,可是眼前這個叫葉蒼靈的人,卻完全不為所動,根本都不問自己是誰,也不打聽。他心中說,究竟這個人是觸覺不夠靈敏,還是完全不在乎,亦或是根本是在裝傻。其實塵寰早就已經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這位沫泓園的主人,就是鎮南王的世子紫宸泓。

  這一日午後,塵寰和清韻從沫泓園回來,剛剛回到客棧,塵寰的眉頭就為之一皺,就見在客棧的門口,一直到二樓的樓梯口,跪了兩排的人。看那些人的衣服,很明顯都是天南州官家的人。

  塵寰和清韻對視一眼,塵寰心中道莫非紫宸泓打算和自己攤牌麽。可他轉念一想不會,因為如果是攤牌的話,很明顯在沫泓園更為適合,在這裏,又算怎麽回事呢。

  “公子,這……”清韻更是不明白其中的原由。塵寰笑了笑,道:“無妨,且看看有什麽花樣。”他話音未落,那客棧中跪拜的人,已經注意到了他,有一個人跪爬幾步,到塵寰身前,道:“二位公子,可是葉蒼靈公子和清流公子?”

  聽到如此的稱呼,塵寰心中已經了然,心說看來這些人應該是紫宸泓這邊的,因為另外一夥兒人,是知道他和清韻真實名姓的。

  “正是”塵寰應道。說話的同時,塵寰在客棧當中打量了一下,發現那客棧當中,別的顧客幾乎都已經被驅逐幹淨了,他心中有些不悅,他最厭惡這種依仗權勢,就胡作非為的人。故而他直接側過臉去了。

  塵寰的話剛說完。就見二樓之蹬蹬蹬快步走下來一個人,對著跪在塵寰身前的那個人,便是一腳,一腳就將那人踢到一邊去了。

  “沒用的東西,一點事情都做不好,惹公子生氣”那人罵完了下人,轉過身來,對塵寰躬身一禮,道:“二位公子,小人之前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公子,還望公子大人大量,原諒小人之前的過失”這人說話的時候,塵寰才看清楚這個人,原來這個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一日在聚文軒碰到的那個主考。此時滿臉諂媚的他,和那天的盛氣淩人完全不同,因此塵寰差一點沒認出來他。

  這個主考的身份,塵寰有意無意,都有所了解。這個人名叫白俊臣,是天南州鎮南王王府的四大卿之一,主管聚文軒,為人趨炎附勢,欺瞞下,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小人。

  白俊臣為何會在這裏,當日他礙著紫宸泓的麵子,所以沒敢對塵寰如何,而最近他也有耳聞,那就是世子紫宸泓,整日裏與兩個生模樣的人交往密切。白俊臣這樣的人,你真的讓他去治理一方,他可能沒這個本事,但要說怎麽諂媚,那可是看家的本領。他早就想攀附紫宸泓了,因為如果紫宸傲君百年之後,那麽天南州這片地方,那就是紫宸泓的天下了。為了他也是為了長遠考慮。隻是紫宸泓看他不,也不給他諂媚的機會。這讓他憂心不已。而如今機會就在眼前,如何能夠放過。他立即就去找人調查這兩個生的情況,結果一查之下,他嚇了一大跳,因為發現這兩個人中的一個,竟然就是他當初趕出聚文軒的那個。這還了得,他馬召集手下的人,立即來塵寰這邊賠罪。

  塵寰並未言語,隻是微微一笑,可他這一笑,卻把白俊臣給嚇到了,他當下跪拜於地,道:“還請公子饒恕才是”連連叩頭。在這樣的地方,一個鎮南王府卿給一個布衣行這樣的大禮,也算是奇觀了。塵寰心說這樣的小人,不值得結交,但也沒必要真的得罪他。想到這裏,塵寰正過身來,道:“白大人,何必呢。我可受當不起。”說著話,將他攙扶起來。那白俊臣一聽塵寰說著話,又嚇了一跳,心裏說他竟然知道我姓白,難道說他已經打算報複我了。

  塵寰與白俊臣各自相讓,直入客棧,進了塵寰的天字號房。塵寰也沒用茶招待他,那白俊臣也無所謂。滿口說的都是拜年的話。清韻在旁聽了,都覺得渾身不舒服,塵寰卻笑吟吟的,仿佛很受用一般。那白俊臣吐沫橫飛,直到傍晚時分,才帶著他的人離去。

  “這人真是討厭至極公子萬萬不能與他結交。”那白俊臣剛走,清韻就這樣對塵寰說道,聽她說話,塵寰笑了,因為清韻一直都是溫和有禮的,還從沒這樣強烈的表達過,自己討厭某個人。

  塵寰搖搖頭,笑道:“我又何嚐不討厭他,可是人家是來賠禮的,總不能把他們打出去。”聽塵寰這麽說,清韻不解的問道:“公子既然也討厭他,那為何還要收下他的賠禮。”清韻說著話,看了看那幾乎擺滿了塵寰房間的賠禮。

  “這禮物倒是挺豐厚的。”塵寰看那禮單,就見麵密密麻麻的寫著的,不是珍珠瑪瑙,就是各式各樣的玩物寶貝。

  清韻當然不會認為塵寰是一個貪財忘義的人,在鬼市的時候,比這些禮物不知道要貴重多少倍的東西,塵寰都視之為無物,說送人就送人了,完全沒有絲毫的猶豫。清韻是不太懂,塵寰為何要收下這些東西。

  塵寰見清韻有些迷惑,他輕輕一笑,道:“白俊臣不過是個勢利小人,他想要的,不過是巴結我,進而借助我,去巴結紫宸泓,而後確保自己的位置在天南州永固到這裏,塵寰停頓了一下。道:“如果我不收他的禮物,他必然會想其他的辦法來巴結我,或者製造些事端,來捉我個把柄什麽的。因我又與他有仇,他或許百般無奈之下,鋌而走險也說不定。與其和他折騰鬥力,不如收下他的禮物,讓他放心,也就算了。”

  “可是……”清韻心說,公子收了這樣勢利小人的禮物,於清名有損。而塵寰似乎看透她的心,輕輕笑道:“名利與我如浮雲,清名與否,我並不在乎。不過……”塵寰愁眉頭,道:“這些錢財恐怕來之不義,怎麽散掉,還真是個大問題。”

  塵寰這話話音未落,就聽窗外有人大笑道:“塵寰公子,這有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