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季時珹的病曆本
作者:襄語      更新:2020-08-21 03:35      字數:3141
  折騰到最後,夏嵩月已經沒什麽力氣了,但是季時珹還是沒滿足,所以夏嵩月隻好抬起手,用盡全力但是實在沒什麽力氣軟軟地賞了他一個巴掌,然後將頭扭到一邊不再搭理他,任憑季時珹怎麽哄都不和他說話了。

  夏嵩月到底還是留在了T城,雖然短時間之內他不會回去英國,但是梵斯高畢竟對他有知遇之恩和救命之恩,所以他就幫著他跟進和安排在中國的畫展,莫拓科也頗為遺憾,他已經完全把夏嵩月當成家人了,相處了八年多的親人說走就走,他原本就是很舍不得的,但是一想到夏嵩月回家是一件高興的事情,也就隨他去了。三個人裏麵最傷心的就是迪麗雅了,這小丫頭已經完完全全把夏嵩月當成未來男朋友看了,剛開始的時候說著鬧著要跟著夏嵩月一起回中國,不過後來還是被莫拓科勸住了。

  冬天就要過去了,老胖灰貓的精神卻越來越不好,吃不下飯,也不喜歡動了,有時候一睡就是一天,夏嵩月抱著它到尹醫生那裏去看的時候,尹醫生隻是幽幽地歎息了一聲,告訴他貓老了,很正常,貓的壽命一般是12年到17年,野外貓要稍微短一些,活了七八年,已經是它的大限了。尹醫生說這話的時候,老胖灰貓就睜著水汪汪的淺色眼眸靜靜地看著夏嵩月,夏嵩月不知道它聽懂了沒有,後來的幾天,他去哪裏都帶著它。

  老胖灰貓是在初春的第一個周日早晨去世的,院子裏的樹木剛剛抽了新芽,夏嵩月想帶它出門去遛一遛,但是抱起它的時候,隻覺得它渾身冰冷,再伸手一探,發現它已經沒有了呼吸了。

  這是夏嵩月第二次如此直接地麵對死亡,他怔愣在原地,淚水很快就模糊了眼眶,季時珹將他摟在懷裏,寬闊冰涼的手掌輕輕地撫摸著他蒼白的臉頰,微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沒事,你還有我。”

  季時珹將老胖灰貓屍體火化了,骨灰裝在一個漂亮的小瓷罐裏,埋在了院子裏最高的那棵樹底下,夏嵩月去玉器店買了一塊漂亮的玉石,還買了一把小刻刀,親自給它刻了一塊墓碑,季時珹看著他微微有些瘦削的下顎線條,很是心疼地用指腹輕輕蹭了蹭他的臉頰,暗自在心裏決定以後不能讓夏嵩月再養任何小動物了。

  季時珹傷好了之後就去上班,每天早上九點半出門,然後晚上六點到家,夏嵩月的時間沒有那麽緊湊,於是就特意挑了一天出來打掃房子,收拾了一些夏元慶的遺物放到雜物房裏歸置好,輪到了打掃他和季時珹的臥室的時候,夏嵩月偶然發現了飄窗底下其中一個抽屜上了鎖,聯想到季時珹的放鑰匙習慣,他很快就從台燈底下摸出了一把小鑰匙,然後打開了那個抽屜,入目就是一本印著“市中心醫院”五個大字的病曆本,那是季時珹的病曆本,雖然偷看別人隱私會讓夏嵩月有一丟丟罪惡感,但是他最終還是沒忍住打了開來仔仔細細從第一頁看到了最後一頁。

  徐一流今天的病人不多,四點多接待完最後一個病人的時候,護士告訴他有位姓夏的先生在預約室等了兩個多小時,他一邊在心裏琢磨著這個姓夏的人到底是誰,一邊吩咐護士去把人領進來。

  見到夏嵩月,徐一流有些意外,卻也覺得在情理之中,比起上一次匆匆在醫院長廊的那次見麵,徐一流發現夏嵩月稍微清瘦了一些,但是氣色好了很多,精致的眉目之間冷漠疏離的氣息少了很多,隱隱可見當年溫潤少年的影子。

  徐一流給他倒了一杯溫茶,“是為了阿珹的事情來找我嗎?”

  夏嵩月接過茶微微點了下頭,在徐一流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我想問你關於他病情的事情。”

  將病曆本遞到徐一流麵前,夏嵩月的心情有些沉重,“我想知道,他這幾年是怎麽過的。”

  徐一流不知道他和季時珹已經和好了,以為他是有點動搖心軟,默默在心裏琢磨了一下,本著好人做到底的心態,便將電腦轉了個方向,打開季時珹的會診記錄給他看,“裏麵有他的會診視頻,你先看看吧。”

  那個命名為季時珹的文件夾裏足足有將近九百個視頻,夏嵩月隨手點開了一個三四年前的視頻,便看見季時珹躺在催眠床上,閉著眼睛眉頭緊皺,臉色蒼白,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蜷縮著,似乎是很難受的樣子,徐一流在一旁和他說著什麽,但是他的痛苦不但沒有一絲緩解,反而越來越烈,脖頸上的青筋因為用力而緊繃到了極限,像是隨時都要斷掉一樣,他捂著眼睛,像一頭苦苦掙紮瀕臨死亡的野獸一樣,低聲痛苦地嗚咽著。

  “你剛剛失蹤那會兒,他比你現在看到的視頻裏麵的狀態更差,睡不著也吃不下東西,每天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你,整個T城大大小小的角落他都去遍了,當時我還沒有學醫,但是我有個親戚是心理醫生,所以我就跟雲飛凡硬是拖著他去看了,你應該知道吧,他本身就患有偏執型人格障礙,雖然不是很嚴重,但是你失蹤以後,就變得很嚴重了。”徐一流看著夏嵩月臉色微微泛白的麵容,聲音微微頓了頓,有些擔憂地問道:“你還好吧?”

  夏嵩月握著茶杯的手因為用力攥緊而節骨泛白,他搖了搖頭,低聲道:“您繼續說吧。”

  徐一流看了他一眼,確定沒什麽太大的問題之後便繼續說了下去,一直到日沉西山,夏嵩月才從醫院裏走出來。

  季時珹今天臨時有個跨國會議要開,加班到晚上十點半才下班,他六點的時候給夏嵩月發了條微信,但是沒有得到回複,因為夏嵩月有時候畫畫會習慣性把助聽器取下來,一畫就是好幾個小時,所以他當時也沒有怎麽在意,就發了幾條微信給他提醒他要記得吃飯。

  等下班回到家以後季時珹看見屋裏一片漆黑,一樓二樓找了一圈也沒有看到夏嵩月的蹤影,廚房裏劉阿姨做好的飯菜都已經放涼了但是沒有動過,他便拿出手機給夏嵩月打了個電話,電話響了兩聲之後就接通了,裏頭傳來夏嵩月淺淺的呼吸聲,聽上去有些異常,心頭忽然泛起一絲不好的預感,季時珹連忙問道:“你在哪兒?”

  “......小區籃球場。”夏嵩月聲音微微有些沙啞地回了一句。

  幾乎是在他話音剛剛落下的瞬間,季時珹就拿起玄關櫃子上的鑰匙一邊往外走一邊焦急地叮囑道:“你在原地別動,我去找你。”

  夜深了,籃球場裏打球的人早早地散了,場內沒有開燈,隻有外邊花園小徑上的路燈還亮著,零星的光線照過來,長椅和籃球架在地上投下一段長長的影子。

  季時珹是在籃球場內最裏邊的角落找到夏嵩月的,他安安靜靜地坐在長椅上,挺拔的脊背微微彎著,鴉羽般濃密長長的睫毛垂下來,看上去有些情緒低落,半邊身子都隱沒在黑暗裏,清雋的身形在地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

  看見人的那一刻,季時珹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走過去半跪在夏嵩月麵前,季時珹才發現他的眼眶紅紅的,看上去像是哭過一樣,心下驀然一緊,他忙不迭地抓著夏嵩月清瘦白皙的手腕追問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夏嵩月沒有說話,微微俯下身子抱住了他修長的脖頸,將下顎抵在了他的肩胛上,像隻受傷的小動物一樣低聲抽泣著,淚水很快就打濕了季時珹的西裝外套。

  季時珹起初還擔心夏嵩月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目光觸及長椅上那本寫了自己名字的病曆本時,他微微怔了一下,隨即便明白了過來,寬闊冰涼的大掌輕輕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夏嵩月的後腦勺,微微歎了歎氣輕聲安慰道:“沒事,都過去了,我現在已經好了。”

  夏嵩月還是在哭,季時珹隻好將病曆本卷成一圈塞到口袋裏,然後抱起他慢慢走回了家。

  回到家以後季時珹給夏嵩月洗了個熱水澡,然後把他抱到床上去給他喂飯,把他當小朋友小祖宗一樣伺候著,但是夏嵩月說吃不下,他隻好把碗擱在一邊,坐在床沿上掐了掐他又軟又白的臉頰,滿目心疼又無可奈何地打趣道:“明明生病的人是我,你怎麽哭得比我還厲害,我還得安慰你,哪有這個道理啊你說是不是?”

  夏嵩月神色冷淡地抬起鴉羽般濃密長長的睫毛軟軟地看了他一眼,哭紅的貓兒眼水光粼粼又亮亮的,看得季時珹的心都軟成了一片,他忍不住湊上去輕輕親了一下他的眼睛,故意板起臉說道:“別以為這樣看著我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偷看我的病曆本可是侵犯我的隱私,你要怎麽賠償我,嗯?”

  【作者有話說】:季時珹:唉,男朋友總在勾引我,怎麽辦,苦惱x100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