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又何止喜歡二字
作者:襄語      更新:2020-08-21 03:35      字數:3259
  沒一會兒莫拓科就找過來了,說是拍賣環節的順序出了點小問題,梵斯高跟著他過去看了,因為剛好走到新銳畫家的區域,所以夏嵩月就一個人站在自己的畫前,看著玻璃燈下那兩幅畫裏其中一幅再尋常不過的街景畫微微出神了。

  那是一幅描繪了夜晚倫敦街頭的風景畫,其實很平常,就是美術學院門口的那條街,搭著周圍的一些建築,濃濃淡淡的色彩顏料,看上去顏色並不明朗,但是線條勾勒得很巧妙,梵斯高覺得很有意思的是,這幅畫上多了一些那條街景上麵沒有的東西,譬如青石巷子,譬如路燈下的模糊人影輪廓,讓人一眼看上去,有種耐人尋味的感情,這是夏嵩月在醫院昏迷了三年後第一次拿起畫筆時畫的,也是他這五年來,畫的唯一一幅街景建築畫,後來他的那些畫裏,再也沒有青石巷,也沒有路燈和人影,也沒有那些多餘的感情。

  思緒正飛著,驀地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頭,夏嵩月鴉羽般長長的睫毛微微一動,一轉身便看見麵前站了個英俊斯文的男人,五官如刀削斧鑿,一身書香門第養出來的書卷氣,看上去頗為矜貴,他還沒說話,那人就上前握住了他瘦削的肩頭,力道大得讓夏嵩月忍不住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頭。

  “夏嵩月,真的是你嗎?”鍾子寧狹長的眼眸緊緊地盯著他漂亮冷漠的麵容,聲線忍不住帶上了一絲顫抖,眼眸裏翻湧著激動而複雜的情緒。

  他一說話,夏嵩月就想起來他是誰了,他微微退後一步掙脫他的雙手,疏離而客氣地看著他,“是我,好久不見,鍾子寧。”

  鍾子寧最終還是克製地放下了雙手,素來斯文優雅不管處理什麽棘手的案子都能淡定從容的麵容上麵難得生出了幾分局促和緊張,“我剛剛,是不是弄疼你了?”

  夏嵩月搖了搖頭,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情緒,鍾子寧還想問他這八年到底去哪裏了,隻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夏嵩月就被一個高個子的外國男人給喊走了,他垂著腿側的雙手微微握了握,強忍著內心激動的情緒,很是克製地看著夏嵩月離去的背影。

  本來他對這個畫展是沒有什麽興趣的,也是因為父親執意要他同行他才跟著過來,可是沒想到,卻在這裏遇到了夏嵩月,剛才他遠遠地看著夏嵩月清雋挺拔的背影有一會兒了,才敢走上來,原因無他,因為夏嵩月實在是變化太大了,除了身量高了不少,模樣也跟之前有些變化,五官長開了一些,但是沉默而冷漠的氣質與年少時溫和愛笑的模樣相去甚遠,眉目之間隻有疏離和冷淡,就像是硬生生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樣。

  畫展不到十點就結束了,鍾子寧一直想去找夏嵩月說話,奈何父親那邊的朋友正好有法律上的事情要詢問他的意見,等他聊完了出來後,發現夏嵩月早就走了,他拿著好不容易從主辦方那裏得來的夏嵩月的聯係方式,再三克製,經過深思熟慮反反複複修改過文字,然後才給夏嵩月發了一條短信過去。

  晚上回到家,周睦陽發現季時珹還是沒有回複,微信聊天頁麵還停留在他發過去的那句話上,正猶豫著要不要打個電話過去,就被薛曉漓阻止了,她問:“你覺得夏小爺今天像是第一天回來嗎?”

  周睦陽不明所以,“他不是說了嗎?昨天回來的。”

  “所以啊,”薛曉漓將他的手機從他手裏抽了出來,語重心長地給他解釋,“夏小爺一下飛機沒有第一時間去找珹哥,說明他有自己的打算,你難道不覺得,夏小爺好像一點兒也沒有要問起他的意思嗎?”

  這個問題其實周睦陽也想過,多年的思維習慣讓周睦陽覺得既然在季時珹麵前提起夏嵩月是一種禁忌,那麽在夏嵩月麵前提起季時珹應該也是一種禁忌,所以今天下午他沒有在他麵前提起任何有關季時珹的事情,其實關於當年發生的事情,周睦陽知道得並不多,隻是在陪同季時珹去警局做筆錄的時候,聽他說夏嵩月失蹤的時候還發著燒,精神狀態也不是很不好,但是具體因為什麽,他也沒有去深究過,微微沉思了一下,周睦陽還是接受了薛曉漓的意見,打消了給季時珹打個電話的念頭。

  季時珹到底不是鐵打的,一連好幾天沒有睡好覺,加上腳也扭到了,所以他順便去找了一趟徐一流,讓他做個催眠睡了個覺,等他醒來看到周睦陽微信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對話頁麵裏周睦陽問了他一句話,珹哥,你其實,是不是喜歡夏小爺?季時珹沒有任何猶豫就回複了一句話過去。

  此時周睦陽正好在辦公室裏教訓班上一個調皮搗蛋的男孩子,這個男孩子桀驁不馴,是班上出了名的小霸王,但是他最愛欺負的就是坐在他前麵的一個小女孩,今天又因為把那小女孩的牛奶打翻了就把人弄哭,周睦陽忍無可忍,就打電話喊了家長過來,他媽媽一過來就照著他的胳膊狠狠打了好幾巴掌,跟那個小女孩道了歉之後他媽媽又因為工作急急忙忙地走了,周睦陽安慰了那個小女孩幾句就讓她先回教室了。

  那個小男孩倒是沒有哭,拳頭握得緊緊的,嘴巴抿成了一條線,周睦陽看著他,皺著眉頭問道:“說說吧,你為什麽非得欺負人家?”

  那個小男孩起初強著不說話,後來也許是委屈了,就鬆開了拳頭舉給周睦陽看,“我沒有欺負她,我隻是想給她糖。”

  他小小的掌心裏,躺著一顆檸檬味的水果糖。

  周睦陽愣了一秒,正好桌上的微信響了,他下意識地側頭去看,沒有解鎖的屏幕上跳出了季時珹的那句話,

  嗯,喜歡了很多年。

  他的思緒微微從這句話裏抽離出來,眼前小男孩的模樣仿佛跟八年前的季時珹的模樣重疊在了一起,那時候他和夏嵩月形影不離,眉目間的冷漠和陰沉,隻要一遇到夏嵩月就不見了,其實他早該發現的。

  周睦陽讓那個小男孩回去了,臨走時認真叮囑他,喜歡一個人就好好喜歡,好好跟她說,那小男孩高興地點頭說記住了就跑開了,周睦陽微微歎了歎氣,目光掃到季時珹發的那條微信時心情忽地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

  季時珹這八年的瘋狂和執念,濃烈得又何止喜歡二字。

  夏嵩月這一次回T城,除了想要給梵斯高的畫展幫忙之外,確實也是有事情辦的,當年他從夏家跑出來的時候沒有帶身份證,在倫敦的這八年也都是靠莫拓科和梵斯高收留,基本上不需要用到什麽證件,這次回來他坐的也是梵斯高的私人飛機,雖然莫拓科已經給他弄了一個新的身份,但是他覺得始終還是要有自己的身份證會比較方便,所以他打算去補辦一個。

  早在回國之前夏嵩月就已經聯係了T城派出所的人,傳了相關的證明文件回來,今天是特意過來核實的。

  資料輸入進電腦以後,辦事員告訴他身份證需要一個月之後才能拿到,夏嵩月默默在心裏麵計算了一下時間,看來畫展結束以後他還得在T城多待一會兒。

  雲飛凡照例去資料房查一下失蹤人口的檔案,每天他都是從夏嵩月這個案子開始查的,他一手端著一杯茶,另一隻手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在搜索框裏輸入夏嵩月的名字,然後在跳出來的相關頁麵裏一行行拉下去看,其實這麽多年了看來看去也還是一樣,沒有任何變化,他迅速地拉著看著,看到最底下更新的一條資料時,他一個激動,整杯茶都灑在了鍵盤上,隔壁的女警立刻哇哇大叫,

  “雲飛凡,你是不是要死啊!”

  雲飛凡沒有理會她,一邊摸出手機撥了個電話一邊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季時珹就接電話了,與此同時,雲飛凡還看見了夏嵩月就站警局門口的路邊的身影,隻是不等他反應過來,夏嵩月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上車走了。

  接到雲飛凡電話時季時珹正在辦公室處理文件,他的腳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聽著聽筒裏雲飛凡巨大的喘氣聲,他微微皺了皺眉頭,“雲飛凡,你打個電話過來就為了讓我聽你喘?”

  “......珹哥,”雲飛凡吞了一口口水,語氣有些激動,聲音恍惚地道:“我好像看見弟弟了,就在警局門口,我......”

  他話還沒說完,電話裏忽然傳來一聲極其刺耳的碎裂聲,就像是有什麽玻璃製品的東西猛地被摔在了地上。

  楊助理幾乎是在聽到玻璃落地的聲音就跑進來的,但是季時珹卻比他快一步衝出了辦公室,差點兒將他撞飛,他在原地轉了半個圈,就看到季時珹等不到電梯升上來就跑樓梯走了,急匆匆的模樣,比投胎還急,他揉了揉被撞疼的老胳膊老腿,招手叫一個辦公室助理去把季時珹辦公室裏相框的玻璃碎打掃幹淨。

  雲飛凡掛了電話之後進去問了一下更新夏嵩月信息的辦事員一些事情,然後就一直蹲在警局門口等季時珹來,沒多久就看見季時珹的車飛速地從路口拐過來,以一個十分驚險的距離堪堪停在了警局門口的台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