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見家長
作者:襄語      更新:2020-08-21 03:35      字數:3137
  夏嵩月微微往後仰了一下腦袋,躲開了他的二次襲擊,沒好氣地笑著瞪了他一眼,“懶得跟你扯皮,回家。”

  雖然夏嵩月之前已經在夏元慶麵前出櫃了,但是就跟他說的那樣,他和季時珹還是想要等上大學了才確定關係,所以他就讓夏元慶暫時不要提起這件事情,也不要對季時珹特意表現出其他反應,一切就跟沒發生一樣,夏元慶雖然搞不太懂這些小孩子的心思,但是畢竟卡在高三這個階段,要是讓早戀影響到學習那就不好了,難得孩子有這個自覺,因此他也是十分樂意配合的。

  因為今天季時珹回來,所以劉阿姨特意做了很多他愛吃的菜,夏元慶也特意下了個早班回來,三個人一起吃了一頓晚飯。晚飯期間夏元慶問起了季時珹在集訓營的事情,又問了他今後想要考哪間學校或者有什麽打算,季時珹今天也一反常態,雖然還是沒能做到麵帶微笑,但是有一答一,表現出了十足十的尊重,連夏元慶都覺得受寵若驚。

  就在夏嵩月覺得也該問得差不多了準備提醒他收斂一下的時候,夏元慶忽然心血來潮問了一句:“小珹啊,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孩子?”

  不是什麽類型的女孩子,而是什麽類型的孩子,夏嵩月簡直要給他跪了,親爸誒,你的智商是跟著話費一起充沒了吧,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知道人家喜歡男孩子的事情是不是?他內心一個激動,一下子就咬到了舌頭,頓時疼得眼泛淚光。

  季時珹便立刻放下筷子,修長冰涼的手指扶著他的下顎讓他張開嘴巴看看有沒有咬傷舌頭,夏元慶在一旁看著,頓時又露出了慈祥寬慰的笑容,夏嵩月簡直沒眼看,蹬蹬蹬就跑上了樓,他覺得夏元慶就是個豬隊友,而且還是專坑隊友的那種神級豬隊友。

  夏嵩月晚上沒有吃多少,季時珹洗好了碗筷之後,就從冰箱裏拿了做好的水果沙拉上去,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夏嵩月坐在沙發上似乎在跟什麽人說電話,他進來後就順手把門關了。

  “還有一個多月吧,不急,”夏嵩月看到季時珹手上的水果沙拉時眼眸頓時一亮,匆匆跟電話那頭的人說了句“您先忙吧,有事兒晚點兒再說”就掛了電話。

  季時珹將水果沙拉遞給他之後就在他身旁坐下,問道:“舌頭還疼嗎?”

  夏嵩月用小叉子戳了一塊芒果吃著搖了搖頭,等咽下去了才道:“我爸沒跟你說什麽奇怪的話吧,我走了之後。”

  季時珹半摟著他,抬手摸了摸夏嵩月柔軟的頭發,然後又順著發梢捏了捏他的耳朵尖尖,漆黑幽深的眼眸略帶幾分玩味地看著他,“你覺得他會說什麽奇怪的話,比如問我喜歡什麽類型的孩子?”

  夏嵩月清澈圓圓的眼珠子微微轉了轉,視線左右搖擺,壓下了心虛的情緒一臉嚴肅地道:“我可什麽都沒說,肯定是你平時不直,gay裏gay氣的,他才看出來的。”

  季時珹聽樂了,低頭就咬了一下他薄薄軟軟的耳朵尖尖,“你再說一遍?”

  他這一下咬得有點重,鬆口的時候那隻白皙軟軟的耳朵尖尖就留下了一圈紅印子,夏嵩月捂著耳朵扭頭瞪他,“你是屬狗的嗎?見人就咬。”

  季時珹拉過他捂著耳朵的手在他食指的指骨上輕輕咬了一下,垂著修長的睫毛端著清冷俊美的麵容大言不慚地道:“我要是狗也隻咬你一個。”

  季時珹覺得自己好像得了一種叫夏嵩月渴望症的病,每一寸骨骼都不斷地渴望著能跟夏嵩月再親近多一些,最好能跟把他整個人都一口吞到肚子裏,融進骨血裏再也不分離。

  夏嵩月覺得自己真的被他打敗了,好在季時珹也不是咬得很重,他用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腦門,倒是想起了要說正事,“明天跟我去個地方吧,我想帶你見個人。”

  季時珹也沒問他要去哪裏要見誰,隻是拿起他放下的叉子戳了塊草莓塞進他的嘴巴裏,用一派正直的語氣說道:“親我一下,我就跟你去。”

  夏嵩月從他手裏奪過叉子,然後彎下腰將沙發邊躺在貓窩裏熟睡的小胖灰貓抱起來塞到他懷裏,冷哼了一聲,“主債貓還,你讓它親你吧。”

  本來睡得香甜的小胖灰貓迷迷瞪瞪地一睜眼,就看見自己塞在了某個它最不想見到的冷麵怪懷裏,當下就掙紮著翻起了肉肉的身體,在他褲子上尿了一泡尿然後就矯健優雅地躍到了地上,高傲地揚起漂亮的貓尾巴留給他一個無情又圓潤的貓屁股走了,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季時珹臉色微微沉了沉,夏嵩月倒是樂得不可開支。

  第二天天亮了,夏嵩月就帶著季時珹坐了十七路公交車,沿路穿過老城區和楓葉巷,最後在了北郊的墓園站牌下了車。

  看見墓園站牌的那一刻,季時珹心底忽然生出了幾分不安和焦躁,就像是重獲新生的人已經完完全全適應了眼前的生活,卻忽然有一天發現了一直以來相信並且習慣了的回憶竟然存在一些怪異的邏輯漏洞,而這些不起眼但是又真真實實存在的邏輯漏洞,仿佛在一點一點地啃食著他的整個人生和信仰,把人生引向了一個與他意識裏截然相反的方向去,讓他沒來由地覺得有些心慌。

  夏嵩月在墓園山腳下擺攤的小攤販手裏買了一束百合花,然後就帶著季時珹拾級而上,繞過一片片豎立的墓碑,停在了一個角落裏。

  彎下腰輕輕將那一束純白尚沾著露珠的百合花放到墓碑前,夏嵩月轉頭看了看季時珹,“這是我媽媽,來和她打個招呼吧。”

  墓碑上的照片裏是個很年輕漂亮的女人,氣質溫婉眉眼溫柔,嘴角笑起來的弧度,與夏嵩月仿佛如出一轍,細看之下,夏嵩月那一雙圓圓清澈的貓兒眼,其實都是遺傳了她。季時珹瞳孔猛地一縮,一雙漆黑幽深的眼眸死死地看著墓碑上的名字——林星柔,那是一個陌生得讓他有些恐懼的名字。

  看見季時珹抿著唇身體僵硬地站著不說話,夏嵩月還以為他是緊張了,便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手帕,一邊輕輕擦拭著墓碑上的灰塵一邊對著林星柔的照片輕輕道:“媽媽,他叫季時珹,是我非常非常喜歡的男孩子,他很優秀,所以我想帶他來見見你,希望你也能喜歡他。”

  這也許是此生唯一一次夏嵩月在季時珹麵前,真真切切地對他說出喜歡兩個字,其實很難得,可是季時珹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他對那個女人的稱呼上,反而沒聽進去。

  季時珹的視線仍舊緊緊地鎖在墓碑上的那張照片裏,他張了張嘴,十分艱難地把話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你說,她是你媽媽?”

  季時珹的聲音略微有些低啞,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夾雜著詫異和其他不知名的情緒,夏嵩月以為他是沒做任何心理準備就被突然拉來見家長,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便輕輕拉了拉他清瘦的手腕,兩人一起在墓碑前坐了下來。

  “是我的媽媽,不過我也沒有見過她。”夏嵩月白皙柔軟的手指輕輕地刮蹭著百合花瓣上的露珠,頗為苦澀地彎了彎嘴角,“她把我生下來就死了,就跟電視劇裏演得一樣,醫生問保大還是保小,我爸說保大,我媽執意要保小,所以我就被留下來了。”

  低垂的長睫毛仿佛彎出了一道悲傷的弧度,鴉羽一樣濃密的黑色映襯得夏嵩月皮膚有些蒼白,季時珹湊過去輕輕親了親他的眼皮,如同蜻蜓點水般一觸即止,一個不帶任何旖旎曖昧情緒的安撫親吻。

  “你不是被留下來的,”季時珹輕輕摩挲著夏嵩月後頸上細嫩的皮膚,扶著他仰起頭與自己對視,一雙漆黑幽深的眼眸溫柔地映照著他白皙精致的麵容,“你是她生命的延續,我反而很慶幸她那麽愛你,因為這樣我才可以遇見你。”

  季時珹極少這樣認真和信賴地對著一個人說話,就像是褪去了所有的偽裝和麵具,毫無保留地向對方表達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情緒,夏嵩月被他用那樣信賴和認真的眼神注視著,忽然感覺心口像是注入了一汪溫熱的暖流,年幼時心底裏那一點對於母親一命換一命將他留下來的內疚和自責,仿佛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了。

  兩人在林星柔的墓碑前坐了一天,季時珹安靜地聽著夏嵩月說起小時候夏元慶一個單身爸爸帶著他生活鬧出的不少笑話和趣事,臨走的時候,季時珹十分認真細心地將林星柔的墓碑擦拭得幹幹淨淨,誠誠懇懇地鞠了三個躬之後,才牽著夏嵩月離開了。

  也許是白天鬧得太累了,所以夏嵩月坐上公交車沒多久就睡著了,季時珹一路用手托著他的側臉好讓他不用撞到邊上的玻璃,到了站點下車之後就背著他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