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安所說的這件法器，名為‘衝霄鏡’，乃是仿造懸鏡司的天地奇珍‘渾天寶鑒’而成，雖威力比之渾天寶鑒相比百不存一，但也實屬不凡。

  而看名字雖直衝寰宇，但實際上的功能卻是監察九幽。

  而之所以取這樣的名字，便雖因為當初打造這法器時，懸鏡司有著雄心壯誌——欲要代天監察，直衝霄漢。

  這寶物後來被量產後，便分配到各個千戶所內。

  懸鏡司本想大展一番拳腳，可誰知最終卻沒了動靜，衝霄鏡也都閑置了下來，基本上都當作壓庫存的法器。

  尋常的懸鏡司武者甚至都已經遺忘了這件法器的存在，也就是顧長安熟讀懸鏡司典籍，這才從浩如煙海的記載之中翻出這樣的前塵往事。

  至於魯薑，則是因為呆在懸鏡司日久，親身經曆過不少事情，此時得到顧長安提示，先是恍惚，過了片刻，這才隱約記起，說道：“屬下依稀記得是有這件法器，千戶莫非是想用這法器來查驗這女神的跟腳？”

  說完，他皺著眉頭道：“衝霄鏡雖然可監察九幽冥土，但終究隻是防製品，就算可以探查冥土，所看到的也隻是片麵，恐怕看不到太多的東西！”

  說來也是！

  倘若衝霄鏡真的能看清更深處的東西，數百年下來，懸鏡司何至於對邪神野神一點辦法都沒有——說句不客氣的話，隻要能分辨跟腳，哪怕麻煩一些，懸鏡司這麽多年下來，也能取得一番成就。

  究其根本，還是衝霄鏡的功能太過單一、淺薄了。

  “這點無需擔心，顧某自有辦法！”

  相比較於魯薑的擔憂，顧長安卻顯得從容自信許多，卻見他說道：“顧某有一式神通，可看破虛妄，直指真實，隻需要借用衝霄鏡破開陰陽兩界，便可透過外表，看清生靈本質！”

  “原來如此！”

  聽著這話，魯薑再不遲疑，當下便說道：“既然如此，那事不宜遲，我這便回抵千戶所，為千戶您取來這衝霄鏡……此去來回隻需要兩個時辰左右，大人且找個地方稍作休息，我去去就回！”

  說著，魯薑拱了拱手，便找了一處無人之地，身體一縱，衝天而起。

  待其徹底從天邊消失後，顧長安收回目光，轉移到了廟宇身上。

  在他的目光之中，常人所看不到的地方，有著一行信息。

  【姓名】：小青娘娘

  【身份】：紫竹林敕封正神

  【等級】：赤敕（圓滿：89）

  【技能】：護持祥和，行雲布雨，震懾妖邪

  描述：百年蛇妖化形，因行雲布雨多有功德，受到百姓信奉，得到大燕朝廷敕封，因此得以封神。

  ……

  以係統數據來看，這小青娘娘也毫無問題，但這隻是表象——實際上神道和尋常的武道、氣道有所不同。

  武道、氣道的武者和修行者，不論你是什麽修為，都有著身份，而這些都會展現在你的身份欄目上，根本無法遮掩。

  但神道卻不同！

  神道著重在於神格神位，你擁有了相應的身影，也便成為此地的神靈！

  打個比方，如你本是一個妖怪，後來僥幸得到了某地的山神神格，那麽你的身份便成了某某山神，若是你再得到一個水神的神格，便會在山神的基礎上，額外多處一個水神的身份。

  再比如，若是顧長安煉化了金水河的神格，那他的身份便不再是農夫獵人，也不會是懸鏡司的千戶，而變成了【金水河水神】！

  也就是說，無論你以前是什麽身份，隻要獲得了神格，身份便自動的轉變成神靈！

  正因如此，哪怕是顧長安擁有著係統，也隻能看到這小青娘娘的神格神位，而更深層的卻看不到，所以才需要借用衝霄鏡觀察此神的跟腳，以及……

  此神背後的真實身份！

  這樣想著，顧長安便在這處耐心等待著，約莫兩個時辰後，顧長安便感應到魯薑趕了過來。

  “千戶，衝霄鏡我已經帶來！”

  魯薑找到顧長安，隨後便從自己的須彌桌中拿出一麵鏡子，顧長安接過來，仔細看著。

  卻見這鏡子約莫巴掌大小，外表精美，鑲刻著繁複華麗的花紋，隱隱有著光華在其中流轉，略一感應，便能體會到這鏡中所嵌刻的陣紋。

  仔細估算一番，顧長安發現這裏麵的陣紋竟然多達數千種，明明相互交織，卻絲毫不亂，隱隱帶著某種韻律——這樣的陣紋煉製之法，簡直令人動容！

  顧長安對於陣道所知不多，但也算入了門，以他的眼光來看，這區區巴掌大小的鏡子，非是煉器大師、陣道大師合力而不能完成！

  “真真是巧奪天工！”

  “怪不得可以破開陰陽界限，果然玄妙無雙！”

  顧長安由衷感慨。

  旁邊的魯薑聽了，也是附和道：“我曾聽說，當初煉製這衝霄鏡時，懸鏡司幾乎舉大半力量，匯合匠作部大半的煉器、陣道大家乃至是大師，耗時十年方才有所成就，其中試驗、磨合不下數千次，耗費天材地寶不勝凡幾，連懸鏡司這樣的底蘊都差點沒有支撐下來！”

  話及此處，魯薑不由搖頭歎息：“可惜，耗費這麽大，結果最後卻沒有派上用場，真是可惜了……”

  顧長安笑道：“以前用不上，隻是因為空有法器卻不知如何運用，但我相信，今日之後……衝霄鏡將會大放異彩！”

  “明珠哪怕蒙塵，也絕非頑石能比！隻要將其從泥土中挖掘出來，必將驚豔世人！”

  “而挖出明珠者，便是你我！”

  聽著這話，魯薑雖已經年老，不再又少年熱血，但此時仍舊不可避免的心情激蕩，不由自主的說道：“不錯，從今日起，這衝霄鏡將會在我等手中展現威能！”

  看著魯薑心情激蕩，顧長安笑了笑，心神探入衝霄鏡中，感應了一番此法器的運用之法，等到熟悉之後，抬起頭來。

  此時適逢廟宇正殿之中，一名老者正跪在地上，對著女神塑像念念有詞，臉色肅然，在祈禱著什麽。

  “多謝娘娘保佑，讓我家孫女病愈，我給娘娘磕頭了，娘娘的大恩大德，永生永世難忘……”

  這老者話語誠懇，臉色肅然，心中更是虔誠。

  說完之後，便將手中的香插在像路上，隨後俯身下去磕頭。

  而就在他磕頭的瞬間，香燭燃燒的香火飄散到三尺之處，便悄然逸散開來。

  “就是此時！”

  望著這幕，顧長安毫不遲疑，直接將衝霄鏡祭出，朝著女神塑像上照了過去。

  衝霄鏡鏡麵登時反射出一團白光，倏忽之間跨越虛空激射而出，下一刻隻感覺虛空中泛起一層漣漪，隱隱有著某種東西遁入。

  老者還在跪拜，而顧長安卻閉上眼睛，心神匯聚，以神識觀看著鏡中景象。

  隻見神識所看到的景象，頓時截然不同了，雖周遭環境還與廟宇相同，可此處卻一片陰森，隱隱帶著死寂之氣，放眼周遭，一片混沌黑暗。

  唯有廟宇中，放出光明，照亮方圓區域。

  再看廟宇中心，隱隱可見一個模糊的女神輪廓，散發著浩大莊嚴，浩瀚深沉的氣息，又有著寧靜祥和的氣質。

  但就在這時，一道精純的香火飄落下來，女神輪廓微微一動，似乎就要醒悟過來，就在此時，鏡麵忽然一震，一道黑光掃射過來。

  “轟！”

  劇烈的晃動炸裂聲響徹，衝霄鏡所形成的畫麵開始崩碎，神識也在這刻開始抽離，可就在即將離開的時候，一股死寂、深沉的氣息卻彌漫開來。

  這是死亡的氣息！

  更是邪惡的氣息！

  “這……”

  顧長安一愣，還想要細細觀看，但下一刻，鏡麵徹底破碎，所有的畫麵都消失不見。

  “千戶，千戶……”

  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顧長安幽幽醒來，睜開眼界，頓時感受到陽光的暖意、人間的溫熱——這是屬於人世間的氣息。

  “千戶，你沒事吧？”

  魯薑關切的聲音傳來。

  “無事！”

  顧長安略微回神，擺擺手說道。

  “千戶，剛才可有所得？”

  顧長安說道：“不是山神，不是土地，更不是城隍河伯，也不是妖族和天庭、朝廷敕封的正神，甚至不是野神……”

  他回想著抽離前所感應到的那股氣息，臉色陰沉，緩緩道：“是邪神！是邪神的氣息！”

  邪神，便是邪魔外道！

  並不是常見的妖魔鬼怪和邪惡修士，而是真正的邪魔外道！

  不是此世本土所生，而是域外天魔降臨，因為與此世的法則所不融洽，因此為本世所不容。

  如懸鏡司這樣護持生民的衙門，一旦發現，必然打殺！

  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竟然真是邪神！”

  聽著這話，魯薑急切的說道：“千戶可感應到這邪神是否強大？”

  邪神也有強弱，有的強盛可匹敵神通、天人，而弱的甚至連尋常農夫持一張符咒都能將其打殺。

  顧長安說道：“氣機浩瀚，幾乎深不見底……不過好在的是，這邪神雖然強大，但似乎並非是真身降臨，僅僅隻是一道分身……甚至連分身都算不上，或可稱之……魔種！”

  “千戶的意思是，這邪神並沒有自主的意識，僅僅隻是遵循著本能發展壯大？”魯薑若有所思的問道。

  “不錯！”

  顧長安說道。

  聽到這話，魯薑鬆了一口氣。

  若當真是強大的邪神，哪怕隻是分身，也不是他們區區一個千戶所可以對付，若僅僅隻是一個魔種，那就簡單了許多！

  每一個域外天魔，雖然有強有弱，但都有著自己的戰鬥本能，而且手段十分詭異，令人防不勝防，尋常人甚至是修士武者在稍有不慎的情況下，都有可能中招。

  這也是為何，懸鏡司遇到邪神便要打殺的緣故！

  數百年前懸鏡司成立，伐山破廟，清剿天下，很大部分也是這個原因！

  若隻是種子的話，這隻是邪神散播下來的思維和力量，這小青娘娘被無意間侵蝕，因此變成了魔種——威脅小了很多！

  但同樣不可小覷！

  魔種威脅小，沒有鬥戰本能，更沒有那麽多詭異的手段，可發展卻十分迅速，一旦強大起來，讓邪神注意到，說不定便會借此降臨，到時候便會引起災難！

  因此哪怕是魔種，也要將其扼殺在萌芽之中！

  而這個魔種，雖還隻是種子，但看其成長潛質，已經快要到了發芽的地步，一旦邪神意識降臨……後果不堪設想！

  念及此處，兩人不禁對視一眼，皆是從對方眼中看出一抹森然殺機！

  “看來要盡快將這魔種斬殺，否則的話貽害無窮！”

  看著這些信眾，魯薑臉色肅然，沉聲說道。

  顧長安點了點頭。

  眼下這魔種雖然強大，但還在可控範圍內。

  “隻不過……”

  魯薑皺著眉頭，說道：“這邪神種子深藏九幽，若要斬殺，必須要潛入冥土之中，千戶，此事恐怕光憑我等力所不能及呀！”

  聽這話，顧長安眼神閃了閃，道：“這事不急，這魔種雖然成長很快，但也不是短時間內就能發生蛻變，我們先將這些有嫌疑的全部探查一遍，確定所有真正的邪神野神，確定了後，我會向州裏請求增援！”

  魯薑猶豫了一下，但看著顧長安臉色，還是點了點頭。

  “走吧……”

  顧長安又看了一陣，隨後便帶著魯薑離開了。

  此時大雪已經停了，天地間一片白茫茫，放眼望去，銀裝素裹，煞是潔白。

  離開紫竹林後，顧長安和魯薑經過商議，決定分頭行動。

  除此之外，顧長安還打算抽調幾位主事出來一起清查——堆積百年的卷宗檔案，已經查閱了大半，剩下的那些卷宗檔案，就用不了這麽多人手了，正好可以將空閑下來的人抽調出來，這樣會節省很多時間。

  想到便做。

  顧長安立刻發出傳訊玉符到千戶所。

  而得到千戶的命令後，大半的主事也立刻行動起來，紛紛兩人一組，散布到全郡各處可疑的神靈道場實地探查。

  一時間，一場浩浩蕩蕩的行動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

  而這一切，都被密切關注此事的李小草看在眼裏——他已經接到了鎮撫使的命令，知道這事十分重要，因此分外上心，不敢有絲毫懈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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