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玉戒┃快走吧,走了老子三宮六院都開起來
作者:大嘰嘰女孩      更新:2020-08-21 00:56      字數:4272
  十一月初一的午後, 曙國尊貴的王爺公子太子坐在一塊兒閑聊,難得的小雪天,眾人吃了火鍋後怕上火,所以又每人端了一碗銀耳湯喝。

  顧寶莛喝不了銀耳湯, 端著花公公送來的中藥, 兩口灌入腹中後,連忙又吃了一顆蜜餞在嘴裏含著, 蜜餞非常甜, 小時候一口氣兒吃上一兩盤子都使得, 現在大了, 牙口卻仿佛不好了, 一顆都能在嘴裏含糊的滾老半天, 才細細的嚼碎吞下。

  堂中煨著小火爐,整個三所的大堂裏暖和極了, 顧寶莛吃飽了便有些困, 打了個哈欠, 睡眼惺惺, 坐在一旁的四哥看了他一眼, 伸手直接用拇指擦了擦他的眼睛, 抹掉那因為困而滲出的濕潤。

  顧寶莛偏頭看向四哥,說:“髒。”說完,把自己的帕子從袖子裏抽出來給四哥擦手指頭, 顧逾安沒有拒絕,任由顧寶莛瘦得仿佛隻剩下骨頭的雙手握著他的右手, 一點點幫他擦拭,低頭的時候,綢緞一樣的黑發從肩頭滑下來, 溫柔得不像話。

  顧逾安漆黑的眼裏永遠才一個小團子模樣的小七漸漸成了眼前這樣風華無雙的少年,風光過,出逃過,哭過,笑過,麵對他們這些讓他想要逃離的兄長,到頭來還是溫柔著。

  “我過來的時候,花公公說你正在書房,我看了看,你正在找煉鋼的資料?”方才吃火鍋的時候,老五和老三活躍氣氛,現在那兩人大概也累著了,輪到他來主持大局,可要保持不冷場,顧逾安找不到該說什麽,說政事容易與老三起衝突,說對小七的教育問題容易與老五起衝突,說小七與薄厭涼之間的感情問題他又覺得不妥,便隻找到了這個題目。

  顧寶莛正好也打算和兄長們說說此事,相比和老爹一樣坐在乾清宮的小書房裏和大臣們議事,顧寶莛覺得這個時候適合他與兄長們議事。

  “我昨日去看望了耶律公主,也和耶律斑單於有過交流,那耶律斑或許不日就要返回草原,和親之事已成定局,不過公主到時候會和智茼成親。”顧寶莛頓了頓又說,“智茼那邊由我去說,他會同意的。”

  五王爺顧燕安皺眉,想要反對,可是今天來南三所之前,他們幾個就約定好了,今天不許在南三所大聲說話,小七這可惡的小家夥身子才好一點兒,就出來拋頭露麵,又是跟匈奴王耶律斑勾肩搭背,又是帶人家妹子去了莊子上住,最後居然又不顧自己身子在書房熬夜,這種小混蛋就應該好好揍一頓,免得不知道天高地厚!

  可顧燕安以上也隻是想想,不敢也不願去嚇唬小七了。

  “即便是他能同意,以後呢?小七,匈奴公主的名頭不隻是說說而已,智茼他若是娶了公主,日後不成功便成仁,這公主,還不知道是福是禍呢。”於是顧燕安隻是撿了這段話來表示抗議。

  誰知道他剛說完,就發現小七那漂亮的眼珠子轉了過來,一字一句的說著讓他意外的話:“你擔心智茼跟我搶位子?還是擔心智茼與三哥搶呢?”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瞬間表情各異,氣氛有一瞬的凝固。

  顧燕安:艸,這可不是我把氣氛搞僵的!

  “你們大可不必擔心,智茼是什麽人,我比你們清楚,我說讓他娶公主,他就會娶公主,哪怕娶回去後公主三個月後不到就會去世,他也會娶,哪怕草原不出三年就改姓,他也會娶。”顧寶莛說罷笑道,“所以這件事你們不必擔心,需要擔心的應該是草原上那三百七十五處煤礦,有許多露天煤礦,那都是我們需要的,耶律斑隻知道他們草原有,卻不知道具體地點,地點我都標在了書房裏的草原地圖上。”

  三王爺顧溫詫異地看著小七,從昨兒的早朝開始,他的的確確是覺得小七有點變了,隻是沒有現在這樣清晰,現在在他眼前的,既是小七,也是堂堂正正開始議事的太子,曙國太子!

  “原來如此,小七你才會在早朝上提出想要開放煤礦業的事情?對了,商稅的明細可寫好了?”顧溫說。

  顧寶莛點點頭:“我連夜寫了一些,商稅具體還要與董先生商量幾日,到時候再給各位哥哥看,總而言之,現在通行方便,各地交易頻繁,鼓勵有雄心抱負的年輕人從商,會帶動更多的地方發展,進城的人多了,種地的就少了,那些世家族人包給農民的地將會慢慢荒廢,據我所知,現國庫存糧加上地方存糧最後還有農民們自己的地就足夠養活曙國了。”

  “你是想要他們的地都荒在那裏?”顧逾安搖了搖頭說,“很難,世家大族傳承百年,他們族人繁多,族人下麵的奴才也多,大部分都是家生子,即便沒有人願意再租用他們的地,他們也能讓奴才去種,或者就是荒廢在那裏,也不給我們。”

  “那無所謂,隻要有一半懂事的上交土地回來,就可以了,對這樣懂事的人,要給予鼓勵,讓他們家族推舉一個人來加入煤礦業的開發中來。”煤礦的買賣曆來暴利,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跟著皇家幹才有肉吃!

  顧逾安想了想點了點頭,說:“這煤礦十分重要,總督派誰,小七你有人選了?”這煤礦還沒有到手呢,四王爺便仿佛已經是煤礦主人般,開始分配工作了。

  顧寶莛眨了眨眼,並不看對麵而坐的薄厭涼,說:“薄公子不是正要去邊城麽?這煤礦的事情八字還沒有一撇,什麽時候有了薄公子那一撇,再談人選的事情吧。”

  薄厭涼坐了一中午,全程沒有得小七一個眼神,但他卻一點兒也不著急,隻是坐在那兒笑眯眯的看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小七,如今終於等到小七提了他的名字,便規規矩矩說話:“兩年吧,給我兩年。”

  兩年後,有人就十八歲了。

  “時候也不早了,一會兒我同六哥去玻璃廠看看,玻璃廠現在京城也就一家,過段時間得像水泥廠一樣開到各個地方去才行,什麽時候四哥你那邊的人手分配一下,或者從外地調一些稍微機靈點兒的人過來學習?”顧寶莛沒有接薄厭涼的話。

  顧逾安沉吟了一會兒:“……再說吧。”

  顧寶莛搖頭說:“一個月時間把人準備好,不要拖,再拖下去,我就從民間挑那些鐵匠來學習,想來他們學習得也快,再求了父皇的恩典給他們個官銜,然後派遣出去。”

  顧逾安可從未聽見過小七的威脅,著實有些趣味,也能從中聽出小七的決心……要走上那九五之位的決心。

  昨夜薄厭涼過來同他夜談的時候就說過,小七要做太子,真正的太子,要繼承大統,要開始用自己的方式撥亂反正,如果他當真是為了小七好,疼小七,就不要覺得小七不行不可以,隻用支持就好,一切的阻礙大可不必說給小七聽,解決便是。

  顧逾安沒有表示認可,卻也沒有反對,沉沉的看著雙手因為被綁了鐵荊棘而幾乎殘廢的薄厭涼,說:本王做事,用不著你來教。

  現在看著鋒芒畢露的小七,顧逾安終於發現薄厭涼說的都是真的……

  “二哥,一會兒你如果有空,不如去看看大哥,大哥他躺了太久,肌肉容易萎縮,不如趁著今日風景好,坐在輪椅上出來轉轉。如果是二哥去,我想大哥應該會願意出來的。”二哥在他離家出走的這段時間裏完全可以站出來主持大局,但是二哥沒有,他告病在家,顧寶莛細細琢磨過,覺得二哥要麽是知道大哥病是裝的,所以沒有出來主持大局的資格,要麽就是聽父皇的話閉門在家,無論是哪一種,二哥都和父皇大哥是一夥的。

  大高個子顧赤厚聽了小弟的點名,老實巴交的點了點頭,毫無破綻的苦笑說:“二哥我說話若是有用,早八百年就把你大哥給拉出來了,不過今天……我去試試吧,想來大哥應當是願意出來走走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又把最近朝上的事情談了一遍,顧寶莛很少說話,隻是聽,大部分問題哥哥們的見解都很好,處理也有方,那他就不必管了,等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哥哥們陸續還有公務在身,依次和顧寶莛道別,顧寶莛就一個個的送他們出大門兒去,然後站在光禿禿的玉蘭樹下和兄長們擺手。

  最後走的,是四哥和薄厭涼,這兩人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前天夜裏還不對付,今天卻是好像又關係不錯了,顧寶莛鬧不懂,也不好問,問誰都不合適,四哥還暗搓搓的想要撮合他和藍九牧,薄厭涼他更不知道如何麵對,索性丟開不管,打算聽六哥的話自個兒先去睡個午覺再一塊兒去玻璃廠轉轉,嗯,還是搞事業比較輕鬆。

  然後太子殿下就躺在床上眼睛都閉疼了也沒有睡著,正生自己的氣要猛地起床,卻又耳朵裏突然冒出‘吱呀’一聲來,那是房門被推開的聲音,緊接著,是一串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腳步聲了。

  來人腳步很輕,幾不可聞,靠近後站在床邊兒許久,最後幹脆還搬了個圓凳在邊兒上坐下。

  顧寶莛能感受的到對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盯著他,望著他,凝視他,沉重的,熱烈的,抱歉的,深愛的。

  “寶貝,我離開京城的時間定了,下月初二走,本想著大年初一給你過個生辰,結果世事難料,不過我走後每三日會寄一封信來,你回不回信都可以,還有我的手,其實沒有斷,隻是一點兒皮外傷罷了,你不要擔心。”

  “小七,貴喜之死是注定了的,誰也保不了他,他的身份注定了等匈奴單於帶著那前朝太後等人回來,就瞞不住了,他早晚要自殺,要麽就是死於非命,我不過稍微引導了一回,讓他死在他認為最好的事裏,起碼死得開心。不過讓你難受,我很抱歉。我是不是在你心裏很冷血無恥?可我大概就是這樣的人,他們對我來說,都不過是有用和無用的區別,隻有你是不同的。”

  “今日你做得很好小七,我也會在那邊做得很好很好很好。”

  “你在這邊,若有任何難處,我這裏有一塊兒玉牌,拿著這個玉牌去尋京城第一樓的金公子,他有辦法聯係我,他這個人貫會審時度勢,當初認識了後,我就和他做過幾筆生意,他現在算是我的人。”

  “還有,昨夜我原本想要進宮來找你,但是宮內陛下的暗衛遍布,我現在身份和從前不一樣了,皇帝不會允許我進來。今天四王爺能讓我跟著來,也是看我馬上就要走了的份兒上,他們大概以為我們會慢慢忘了對方。”

  “我不會忘的,小七,你也不會,我知道。”

  薄厭涼俊美的臉上一直掛著笑,笑了半天不見回應也沒有收斂,又呆了一會兒,才站起來,彎腰湊去顧寶莛的麵前,骨節分明的手撫摸著少年的臉頰,低聲說:“小七,我走那天,你回來送我嗎?不來也沒關係,你好好活著,不要生病了,知道嗎?兩年後,我一定回來,到時候,我就能夠保護你了,真正的保護你,寶貝,我愛你。”

  薄公子低頭下去,親吻著少年的唇,而後將少年手腕上的金塊兒手串取了下來,給少年了戴上了一枚細細的紅色玉戒,親吻那枚玉戒……

  等人離開了,床上的太子殿下才睜開眼睛,伸手看了看左手無名指上的玉戒,想著薄厭涼居然都沒有在意自己和公主昨晚是什麽情況,到底是知道自己和公主啥事兒也沒有,還是說覺得自己認定他了就不會變心?

  什麽貴喜原本就會死,現在死得其所,道歉一點兒誠意也沒有,完全沒把貴喜當人。

  這樣一個冷血殘忍毫無悔意的家夥,結婚的時候說要永不分離的騙子,以為他會去送他,那絕不可能!

  顧寶莛‘嘁’了一聲,冷冷地自言自語道:“快走吧,走了老子三宮六院都開起來,到時候才不記得薄厭涼是哪個呢。”

  然而嘴上這樣講的太子殿下卻翻了個身,盯著那枚玉戒許久,慢吞吞地,吻那玉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