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者:
喵小追 更新:2020-08-20 23:55 字數:3293
都說三十歲後睡不著,可能還是有道理的。張景鬆睡得那樣晚,早上還是不到七點就自然醒了。
客房緊閉,早餐端上桌,依然沒有任何響動,不得已,張景鬆隻有去叫那個三十歲前睡不醒的家夥。這種感覺很不好,似乎他變成了唐家的保姆。
簡陽背向他,胳膊摟著被子,張景鬆搖他肩膀,“起床,上學了。”
少年打了個哆嗦,扭頭看向他,臉紅得不正常。張景鬆注意到他一手夾在兩腿之間,明白了,他進來的不是時候,小男生在diy。年輕人就是精力充沛,睜開眼睛什麽都不幹,先打一炮再說。想他十七八歲,也是整天精蟲上腦,表示理解。
簡陽快弄出來的時候,腦裏一閃而過,想起昨天從浴簾的縫隙裏窺見的,男人站在水流下的胴體,一股異樣的衝動在心間翻騰,緊跟著被人推了一把,幻想中的對象竟然活生生出現在麵前,像被揭穿罪行,大氣不敢出,以為他的人生到此結束了。沒想到,男人格外鎮定,根本若無其事的樣子,說了句快點,就走了。
等到呼吸平靜下來,簡陽直覺不妙。他怎麽會在打飛機的時候想起張叔呢?的確,張景鬆是位俊朗的男士,而且身上有種幹脆利落的成熟魅力,就是熟過頭了,足足跟他差了一輩,簡陽想自己大概是腦筋短路了。
張景鬆有健身的習慣,早餐吃的沙拉。一個玻璃大碗,盛著紫甘藍、苦菊、小西紅柿和對半切的水煮蛋,用橄欖油拌的,連沙拉醬都沒放。簡陽看著一片綠油油的,缺乏食欲,“張叔,你很注意保養。”
張景鬆見他光揀雞蛋吃,知道不和他胃口,“老頭子,是這樣的。”
“你還老啊?你看起來這麽年輕。”過了一夜,簡陽態度隨意了些,顯出丁點活潑的本性,“你沒看見我們物理老師,才三十幾歲,就禿頂了,每次來上課,人還沒進教室,肚子先進來了。”
他拿著叉子比劃,張景鬆坐在對麵,微微發笑,不予置評。
簡陽察覺到自己忘形了,又收斂起來,清了清嗓子,“張叔,你有我爸的照片嗎?”
“你沒見過他?”
“小時候見過,記不清了。”
張景鬆打開手機,相冊裏竟然找不出一張唐瑞的照片,電腦裏應該有保存,但是現在時間快來不及了。
“我讓你爸抽空來看看你。”唐瑞這個父親,當得太不像話。
“謝謝張叔。”
走下樓,一輛熟悉的魚子醬色捷豹沿車道駛來,劉以亨搖下窗戶,招了招手。
兩人在一個街區上班,張景鬆常搭他的順風車。他們都不是記仇的人,昨晚那點不愉快早已煙消雲散。張景鬆坐進副駕駛,指向後排,“先送他去學校。”
“好。”劉以亨盤子一打,繞著花壇轉了個彎,自中央後視鏡衝簡陽點點頭。
“劉叔早。”
“早。”
一路無話。簡陽估計是因為他在場,兩人不好說什麽,感覺很不自在,望著窗外忙碌的街道。學校離小區隻有一公裏左右的樣子,幾分鍾就開到了,張景鬆掏了一張百元鈔票給他,“夥食自己解決,沒問題吧?”
“沒有。”
“放學要是不記得路,就叫出租車。”
他太小看簡陽了,“我記得,就一條直道。”
學校門口送孩子的車輛紮堆,不便停留,張景鬆簡單地交代了兩句,讓少年進去。在後視鏡裏,他看見簡陽瘦高的身影混進三三兩兩的學生當中,不見了。其實他有所擔心,這小子傻乎乎的,不會鬧出什麽狀況吧?或許,他應該親自把簡陽押送到教室。
劉以亨洞悉他心,“要不要掉頭?”
“算了,上學而已,又不是上前線。”張景鬆收回目光。
他說算了就算了,劉以亨踩下油門,引擎發出爽快的轟鳴聲,“我們倆一個司機一個保姆,唐瑞倒是享福了,甩手掌櫃。”
“就是。”
“哎,全托他一個月給你開多少錢?”
張景鬆也是要麵子的,不能說一分錢沒見到還倒貼吧,“他兒子在我手上,怕他賴賬?”
“對,不給錢撕票,掐了他唐家的香火。”
張景鬆想到唐瑞急得跳腳的樣子,感到好笑,可惜隻能停留在想象中。
午間張景鬆接到莊廣睿的電話,約他晚上吃飯。莊廣睿是資方代表,從天使輪開始,一直陪伴至今,相當長情,但他們幾乎每次見麵都在公事場合,談不上什麽私交。他嗅到一絲可疑。
選定的餐廳離公司較遠,下班後,張景鬆開唐瑞的銀色三角褲去赴約。進到包間,莊廣睿已經提前到了,端著一杯清茶,站在窗邊,俯視下方車水馬龍、華燈初上。
兩人握手寒暄,莊廣睿引他入座。菜品陸續上齊,莊廣睿讓服務員開酒,張景鬆一拱手,“莊總,今天算了,我開車來的。”
“難得請你吃頓飯,不許耍狡猾。車我等會派人給你開回去。”
對方這麽一說,張景鬆不好推拒了,敬他一杯,感謝多年的精誠合作。
自從專門負責研發之後,張景鬆遠離飯局已久,酒至微醺,他才感到不太對勁,“莊總,今天就我們?”
莊廣睿的微笑高深莫測,“兩個人,談談心,不好嗎?”
除了工作,張景鬆搜腸刮肚也想不出他們有什麽好談的。
莊廣睿好像讀到他的潛台詞,“那就談談工作,合作了這麽多年,我總覺得你對我若即若離,站在唐瑞身後,像一個影子。”
“不會吧?”張景鬆沒想到他給資方的印象是這樣的。
“開玩笑,別當真啊。”莊廣睿拍了拍他的胳膊,“不過景鬆,我個人覺得,你身上還是有一種知識分子的優越感,可能你覺得,我不是專業人士,說了我也不懂,對牛彈琴,是不是?”
張景鬆搖頭,“這你肯定誤會我了,在我心目中,莊總你是獨具慧眼。”
“那以後咱們多溝通。”
“行,歡迎莊總蒞臨指導,給我們看看相、把把脈。”
莊廣睿一口答應,“沒問題。”
兩人東扯西拉聊了一陣,臨到散席,莊廣睿忽然說,“對了,下周一開始,搞審計。”
“公司財務有什麽問題嗎?”張景鬆不管這塊,不了解。
“沒什麽,例行審計。”
回家路上,張景鬆躺在後座,酒勁發作,渾身燥熱,搖下半邊車窗,吹著輕暖的夜風,打了個盹,醒來時腦袋隱隱作痛。司機開進小區,一直把他送到樓下。他抬頭望見自家客廳燈亮著,從醉中猛然驚醒,遭小偷了!過了兩秒鍾才反應過來,他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老家用的教材跟這邊不一樣,簡陽一時之間難以適應,他是插班生,同學個個都有自己固定的小圈子,他整天連個講話的對象都沒有,感到很孤獨,捱到放學,家裏也空蕩蕩的,寫完作業,百無聊賴,躺在沙發上玩手機。
聽到鑰匙在鎖孔裏旋轉,他一下跳起來。張景鬆打開門,第一眼就看見少年跟迎接主人回家的小狗一樣站在門邊,眼巴巴地望著他。
“吃了嗎?”這大少爺不會又在等他吧?
“吃了。”簡陽等到七點鍾,想他應該不會回來吃飯了,自己煮了碗麵條。他亦步亦趨跟在張景鬆身後,“張叔,我爸什麽時候能來看我?”
糟,張景鬆一到公司就把這事拋到了九霄雲外。
“過兩天吧。”他搪塞說,脫去外套,隨意地扔在沙發上。
簡陽哦了一聲,似乎並不買賬。
“你不是想看你爸的照片嗎?”張景鬆扯開話題,走進臥室。他想起來,去年唐瑞參加青年企業家論壇,一家門戶網站的記者采訪他,寫了篇報道,是圖片新聞,地址一直在張景鬆的收藏夾裏。他打開電腦,給簡陽看。
照片上唐瑞西裝筆挺,站在鮮花裝飾的演講台後,單手握拳,正講到最激昂處,充滿鬥誌的眸光透過眼鏡片,射向會場。
簡陽盯著屏幕,看得很仔細。張景鬆問,“是你印象中的樣子嗎?”
他真不記得了。上次父子見麵,簡陽才三歲,爸爸拿著彈弓,帶他在田間打麻雀,後來不知怎麽的,還把他的胳膊弄脫臼了,連忙送到醫院去。
“張叔,我爸沒你帥。”
“拍我馬屁?”張景鬆失笑。
“是真的。”簡陽轉過頭,像是為了印證自己的說法,把他一望。他坐在轉椅裏,張景鬆手撐在椅背上,身體前傾,兩人近在咫尺,目光偶然相遇。少年神情坦率,張景鬆不由得相信了他。
男人又在外喝了酒,呼吸中散發出酒精的氣息,但並不難聞,是穀物濃鬱的醇香,簡陽浸沒其中,熏熏然了。他注意到男人平薄的嘴唇有些幹燥,顯出道道細紋,鬼使神差地萌生出一種欲望,想要靠近對方,含住那兩片嘴唇,潤濕它。很快,他意識到這是不正當的,嚇得不輕,急忙打消了這個念頭,拉開距離。
他怎麽不分對象的發情呢?
“張叔,你把地址分享給我吧。”
“好。”
兩人加了好友。張景鬆的網名叫一棵樹。張景鬆,一棵樹,嗯,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