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為彼此淚流滿麵的權利

  自從將顏以初的屍體抱回家之後，轅祈夜沒有出過一次房間，不吃飯，不喝水。隻是每天陪著冰冷的屍體，用熱水給她擦拭身體，用梳子給她整理頭發，拿出她的衣服給她換，在她耳邊呢喃，盡管她什麽也不知道，隻是那麽安靜的躺在那裏，緊閉著雙眼。

  所有人都很擔心轅祈夜，他這個樣子，他們都怕他會出什麽毛病。一個正常人是不可能會天天對著一具屍體說說笑笑、哭哭鬧鬧的。

  雖然葉子衿很生氣轅祈夜傷害顏以初，但從他對顏以初死後的心情、行動，她都可以看出，轅祈夜很愛很愛顏以初。她是顏以初的朋友，知道顏以初肯定不希望轅祈夜一直這樣下去，於是，她拿著顏以初的日記本到轅祈夜的房間。

  “我不喜歡你，但是我知道以初一定不希望看見你這個樣子，如果你想要讓以初走的安心一點，就不要再這樣下去，這是她的日記，你好好看看吧，我走了。”

  轅祈夜撫著日記本的封麵，上麵都是顏以初的氣息，都有著她的痕跡。他輕輕翻開日記本慢慢的看起來。

  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他看完了，日記本最後一頁的最後一行字，他深深的刻在自己的心裏了：我們，都失去了為彼此淚流滿麵的權利。他將日記本合上，放到一邊，握住她的手，道：“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喜歡的不是黑色，不是白色，而是米色，因為米色既樸實又能給你溫暖。

  原來你一點也不喜歡梔子花，而是喜歡木槿花，因為木槿花的花語是溫柔的堅持，你想像木槿花一樣，不管再柔弱，也要去堅持。

  原來我一點也不懂你，連你喜歡吃什麽，用什麽，喝什麽也不知道，我現在知道這些又有什麽用？你已經不在了，我知道這些還有什麽用！以初……”

  他睡著了，是哭著睡著的。這一晚，他做夢了，夢見了顏以初。

  “祈夜，祈夜！”

  夢裏，有人在叫他。轅祈夜睜開朦朧的雙眼，他看見顏以初一襲白裙向自己走來。他看清來人，便欣喜地跑上前抱住她，然後轉了一個圈之後才停下來，卻並沒有將她放下來，而是一直抱著她。

  “以初，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走的！”

  顏以初貼在轅祈夜身上，雙手處理著他的頭發，道：“對不起。”

  “不，沒有什麽對不起的，隻要你在我身邊，你做什麽都是對的！”

  “對不起，我已經不在你的身邊了。答應我，不管我在不在你的身邊，你都要好好的活著。”

  “不，以初，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以初，不說玩笑了好嗎？”

  “祈夜，生死不由命……沒有我在你身邊，你要活的比現在更好，知道嗎？你要好好活下去，連我的一起活下去，記得要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你幸福了，我才能夠安心……”

  “我愛的人是你，你讓我怎麽去和別人在一起？！我又怎麽可以幸福？”

  “祈夜，舒苒也愛你……你的心裏也有她的位置，你們在一起，一定會比我更好……祈夜，不要再記著我，答應我，好嗎？求求你答應我……”

  “不，以初，以初？”在轅祈夜說出“不”的時候，顏以初消失了，他的懷裏空了，“以初！以初你在哪裏？以初！你快出來啊以初！”

  “以初，以初！”轅祈夜從夢中驚醒。他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床上，躺著已經離世的顏以初。

  他扶坐起顏以初，抱住她，道：“你來到我的夢境，不是要回到我的身邊，而是要讓我忘記你，讓我去愛別人，和別人在一起，為什麽？如果這麽放不下我，為什麽不回到我的身邊？為什麽還要離開我？”

  這一晚，他夢見了顏以初，他，清醒了。

  轅祈夜為顏以初換了最後一件衣服，這恐怕是他最後一次為她換了。

  “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你，要你一個人在另一個世界一個人走著。我答應你，我會好好活著，連你的那份一起活出來，等時間到了，我就去找你。可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太遠？在原來的地方等等我，好嗎？”

  顏以初躺在床上。由於她已經不在了，身體已經向四周散發著屍臭的味道，但轅祈夜一點也不介意。

  “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我依舊愛你，哪怕你隻剩下一具骸骨。這一世，我隻要你一個人！”

  這一世，我隻要你一個人……

  轅祈夜的聲音低醇富有磁性，字字清晰、鏗鏘地傳入舒苒的耳朵有力。她不自覺地曲起手，閉上眼睛，讓自己平心靜氣。

  顏以初，為什麽你到死也要阻礙我和祈夜，你為什麽還要這樣陰魂不散，我不會讓你成為我的絆腳石！永遠都不會！你也永遠鬥不過我！

  轅祈夜抱著顏以初下樓，樓下已經站滿了人，顏正敖也站在下麵，眼睛直直地看著轅祈夜懷裏的人。那是他的女兒，雖然不是他親生的女兒，但卻是他最愛的人送給他的最珍貴的禮物。

  直到顏以初離開了，他才知道自己虧欠了她太多太多。她從來沒有向自己奢求過什麽遙不可及的東西。，她隻希望自己能夠給她一點點父愛，而自己卻什麽都沒有給她。他對不起她，沒給她她想要的，沒有給她一天的幸福時光。

  “以初……”

  顏正敖他上前想要抱住顏以初，可是轅祈夜戒備的看著他。他不會將自己心愛的女人給一個不愛她的人手裏，他答應要護她一生，卻連一次都沒有。

  “我不允許你碰她！你沒資格！”

  轅錦宸看著顏以初慘白無血色的臉與昔日開朗、活潑孑然不同。他的心裏無比刺痛，這樣好的孩子卻沒有一個好的結局，他以為來到轅家他會開心一些，卻是讓她更加的痛苦。她愛自己的長孫，而自己的長孫卻一次次的傷害她，甚至到最後讓她輕生。

  於嵐很喜歡顏以初，不管是她的性格還是什麽，她都很喜歡，在她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就被她的善良所打動，她是打心底裏喜歡她，可是自己和這個孩子有緣無份。

  天空中飄著嘻嘻瀝瀝的雨，烏雲密布，映照著此刻站在墓地裏所有人的心情。

  轅祈夜半跪在顏以初的墳前，撫摸著墓碑上顏以初的照片，就好像她還在一般，一點一點地描繪著她的輪廓。在她還活著的時候，他就喜歡這樣做。每次都在她熟睡的時候輕輕的劃過她的臉頰，描繪她的五官，但是她，從來都不知道。

  顏正敖由始至終都低著頭，他不敢抬頭去看顏以初，因為他知道自己對不起她，沒有臉麵去見她。

  “顏正敖！”遠處，傳來一位婦人的哭訴呐喊聲。

  眾人回頭，而轅祈夜卻若無其事，他的心裏隻有顏以初。

  婦人漸漸走近，臉上掛著淚珠，她的旁邊有人攙扶著她。看到婦人，大家困惑，但是顏正敖和李潤卻隻有滿滿的震驚。他似是喜悅似是不敢置信的上前抱住她，“寧寧，真的是你？！你還活著，太好了，你還活著！”

  周沛寧一巴掌扇在顏正敖的臉上，哭著問道：“以初為什麽會死？你難道就沒有好好待過她嗎？你為什麽要那樣對她，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我不應該把她帶到這裏來，更不應該讓她和你生活在一起！十八年前，我沒有將她帶走是我的錯誤！我現在有多麽後悔你知道嗎？你知道我有多自責嗎？”

  “我也不想的，可是看著她我就會想起你，想起你我就不不自覺的將所有的氣撒在她的身上！寧寧，原諒我的殘忍，原諒我好嗎？”

  “你錯了，該不該原諒你的人不是我，而是以初！可是她現在已經走了！我再也看不見她，再也不能和她在一起！”周沛寧捂臉哭泣。

  十八年前她也這樣傷心欲絕地哭泣，十八年後她也這樣哭泣。她對不起顏以初，她本來是那個家裏的小公主，而自己卻因為一己私欲將她帶出來，受盡苦楚。

  她多麽希望可以回到當初，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如若可以回到當初……